良久，林夜才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欣赏绝景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在粗壮的锁链上猛地一蹬。
他整个人如同一只敏捷的猿猴，借着锁链微弓的弧度，身体轻盈地向前下方跃出数米。
“咚！”
一声沉闷的轻响，他稳稳落在了那片由黝黑玄武岩构成的巨大平台上。
脚下，并非预想中坚硬粗糙的岩石触感。
一层细密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冰晶，覆盖了整个平台，在幽蓝“星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寒芒。
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与先前那灼热瀑布带来的高温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林夜回望。
山腰上被炸药粗暴撕开的巨大豁口，此刻看来，更像是一道通往未知深渊的黑暗裂痕。
一条由寒冰凝结而成的“桥梁”，或者说是一道不规则的冰棱，从那豁口处顽强地向外延伸，直指平台边缘。
在滚烫瀑布日夜不息的冲刷之下，这样的冰体结构，绝无可能是自然形成。
多半，是先前那些人，用了某种特殊手段人为制造出来的。
林夜收回目光，望向平台深处。
不远处的巍峨天宫，在下方翻腾的云雾与上方星光的共同影响下，显得影影绰绰，如梦似幻。
只是，整体的光线还是太过昏暗了。
那些镶嵌在穹顶与山壁上的夜明珠和萤石，虽然璀璨，却不足以照亮这片浩瀚的地下空间。
林夜从背包里取出强光头灯，戴在头上，按下了开关。
一道明亮的光柱，瞬间刺破了眼前的昏暗，将前方一小片区域照得清晰可见。
“咳……咳咳……”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咳嗽声，夹杂在四条巨瀑震耳欲聋的轰鸣中，艰难地传入林夜的耳中。
声音很近。
林夜心中一凛，头灯的光柱猛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光柱之下，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泼洒在漆黑的玄武岩与洁白的冰晶之上，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暗红色。
有些地方的血液尚未完全凝固，在头灯的照射下，甚至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汽，与周围的寒气交织。
林夜的心沉了下去。
他顺着血迹，快步向前跑去。
没跑出多远，头灯的光圈便锁定了一个倒卧在地上的人影。
当他靠近了，才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惨状。
这人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切掉了。
而他的上半身，则被一块巨大且形状诡异的黑色坚冰封入其中，只有颈部以上还能勉强活动几分。
那黑冰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不祥之色，表面还缭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
林夜来到那人近前，当看清那张脸时，心中猛然一跳。
那张脸，他见过。
“如果你们看到了我的儿子，跟他说让他回来吧，阿爹阿娘在等他……”
老板那带着浓重关外口音，充满期盼与担忧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林夜连忙蹲下身，试图扶起那被黑冰包裹的年轻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是巴特尔？”
“发生什么事了？”
巴特尔口鼻之中不断涌出鲜血，混合着黑色的冰渣。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涣散的瞳孔在看到林夜的瞬间，似乎重新凝聚了一丝光彩。
随即，两行滚烫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瞬间在冰冷的面颊上凝结成霜。
“对……对不起……”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是……是我……把他们……带进山的……”
“求……求你……”
巴特尔的眼神中充满了懊悔与乞求。
“快……快报警……快叫人……”
“他们……他们已经进……进去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那只唯一没有被黑冰完全冻结的手，死死地攥住了林夜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
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从他眼中涌出。
“别让他们把咱们……国家的宝贝……带走！！”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他喉咙深处嘶吼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悔恨与不甘。
林夜感觉到，自己手腕上被巴特尔的泪水与鲜血浸湿的地方，温热无比。
他一时间分不清，那是血，还是泪。
【叮！紧急任务：山河泣血发布！】
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在林夜的脑海中突兀响起。
【任务要求：全歼进入云顶天宫的“暗水国际”成员。】
【任务奖励：60万积分。】
林夜感觉到，巴特尔紧攥着他衣袖的手，力道在飞快地减弱。
那双原本还残留着一丝希冀的瞳孔，也开始渐渐涣散，失去了最后的光彩。
似乎是终于等到了能够寄托最后遗愿的人，他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奇异地放松了下来。
林夜清晰地感觉到，那只尚存一丝体温的手，也如同包裹着他上半身的诡异黑冰一般，迅速变得冰冷、僵硬。
【叮！因果幻象触发！】
又一声系统提示音响起。
下一刻，林夜的眼前，以及直播间所有观众的屏幕上，毫无征兆地升腾起一片浓郁的白雾。
白雾翻滚，迅速吞噬了周围的一切景象。
紧接着，白雾之中，隐约有火光闪现。
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转瞬之间，一片滔天的火海，取代了原先的地下奇观，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无数身着奇装异服，金发碧眼的外国士兵，手持火把与刀枪，在燃烧的宫殿楼阁间疯狂地奔跑叫嚣。
他们将一件件精美绝伦的瓷器、玉器、书画、古籍，从华丽的殿堂中粗暴地拖拽出来，肆意打砸哄抢。
有的士兵，怀里抱着价值连城的鎏金佛像，脸上却带着狰狞的笑容，一刀将试图阻止他的白发老者砍倒在地。
鲜血，染红了那些曾经象征着无上荣耀的龙纹地毯。
哭喊声，狞笑声，与宫殿坍塌的巨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惨烈画卷。
画面猛地一缩。
那片令人不忍卒睹的火海与屠戮场景，竟然变成了一个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视屏幕。
原来，这段令人心碎的影像，正不间断地在故宫博物院某个近代史展馆内循环播放着。
屏幕的光芒，映照着一张稚嫩的脸庞。
年幼的巴特尔，穿着朴素的衣服，小小的鼻尖几乎顶在了冰冷的展览柜玻璃上。
他仰着头，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望向身旁同样神情凝重的父亲。
“阿爹，他们为什么要打砸我们国家的文物啊？”
父亲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粗糙无比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巴特尔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沙哑。
“因为这些强盗，看不得别人家有他们没有的宝贝。”
“于是他们就抢。”
“抢不到的，再毁掉！”
展览柜的玻璃倒影里，小男孩乌黑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了那些在历史长河中饱经沧桑，如今残缺不全的十二生肖兽首的投影。
他尚不能完全理解父亲话语中的沉痛与愤怒。
他只觉得，那些即使残破，也依旧散发着惊人美感的宝物，是那样的美轮美奂。
背景音里，导游手中扩音喇叭里传出的的解说声，清晰地回荡在展厅之内。
“1860年联军火烧圆明园后，据不完全统计，超过一百五十万件珍贵文物……从此彻底离开了它们的家乡，远渡重洋，流失海外，至今……再难回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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