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烟味还未散尽，顾晗己被催命般的拍门声逼出房间。清晨六点的小镇街道上，自行车流汇成钢铁洪流，车链条干涩的摩擦声与广播里 “社会主义好” 的歌声交织，形成诡异的晨曲。他混在人群中走向工厂，粗布背心被汗水浸透，黏在背上像层湿冷的皮。
晨光中的车间监狱工厂铁门吱呀打开时，车间里的白炽灯己亮如白昼。十五瓦的灯泡在蛛网间摇曳，照亮空气中漂浮的棉絮粉尘，每呼吸一口都像吞咽砂纸。三十台老式缝纫机排成三列，编号 73 的那台摆在最角落，踏板弹簧失灵，每踩十次就会发出 “咯噔” 的异响 —— 这是原主顾晗的专属座位，此刻在顾晗眼中，却像刑具。
正午的霉味午餐十二点的汽笛声响起时，顾晗的颈椎己像生锈的齿轮。食堂里弥漫着霉米和烂白菜的混合气味，所谓的午餐是两个掺着玉米粉的馒头，硬得能砸开核桃。他蹲在车间门口啃馒头，看见工头张麻子用皮鞋踢开一个学徒工的饭盒：“磨磨蹭蹭什么？苏联人等着穿劳保服呢！” 馒头屑掉在沾满机油的裤腿上，被他捡起来塞进嘴里。
深夜的缝纫机咒当马蹄表指向晚上十点，顾晗的指尖己磨出血泡。缝纫机针每刺入布料一次，都带来钻心的疼痛。隔壁工位的吴君如悄悄递来一块破布条，用眼神示意他缠在手指上。这时厂长王胖子叼着烟卷走进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响像鼓点：“再加两小时，赶完这批活每人发半块肥皂！” 哄笑声中，顾晗看见李姐偷偷擦掉眼角的泪。
凌晨的归家噩梦凌晨一点走出工厂时，顾晗的脚步像灌了铅。月光下的田埂坑坑洼洼，他差点踩进粪坑。远处土坯房里，母亲的咳嗽声仿佛穿越时空传来，与缝纫机的嗡鸣重叠。他摸了摸裤兜，里面只有半块硬馒头，而明天，又是十六小时的轮回。
黑板上的滴血数字发工资的日子到了，会计室门口挤满了人。顾晗踮起脚尖，看见黑板上用粉笔写着：“顾晗：应发 32.5 元，扣除工具损耗 8 元，学徒培养费 10 元，实发 14.5 元。” 他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个永远算不清的扣款明细，手指攥得发白。旁边的老周叔叹了口气：“习惯就好，王厂长的小舅子还拿了 50 块呢。”
工头的皮靴威胁顾晗刚想上前理论，张麻子的皮靴就踢在他屁股上：“看什么看？学徒工就该有学徒工的样子！” 唾沫星子喷在他后颈，带着浓烈的蒜味。他想起原主日记里的话：“工头说，扣的钱是给我们交学费，可我连缝纫机都修不起。”
厂长的算盘阴谋王厂长坐在办公室里，算盘珠子打得飞快。顾晗隔着窗户看见，他把一叠钞票塞进小舅子的口袋，嘴里说着：“这批劳保服缝得歪歪扭扭，扣点钱是应该的。” 阳光照在算盘上，反射的光刺得顾晗眼睛发酸，他突然明白，这不是工厂，是吃人的炼狱。
绝望中的希望火种深夜加班时，顾晗看着堆积如山的劳保服，突然想起 2023 年看过的纪录片 ——80 年代的苏联，劳保服在黑市上能卖出高价。他偷偷藏起一块边角料，在月光下仔细研究布料纹理。也许，这血汗工厂里，藏着救母亲的希望。
“顾晗！发什么呆？不想干滚蛋！” 张麻子的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顾晗低下头，继续踩动缝纫机，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原主的麻木，而是燃起了复仇与求生的火焰。十六小时的工时，克扣的工资，这些他都记下了。等他攒够第一桶金，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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