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舱门在陈晓面前重重关闭，黑暗如潮水般淹没了他。手腕上的镣铐摩擦着皮肤，传来阵阵刺痛。他靠着潮湿的船舱壁慢慢滑坐在地上，战术目镜因电力不足而闪烁不定，在视网膜上投下断断续续的影像。
"警告，时空连续性偏差值己达17%..."目镜角落的红字不断跳动。
三天了。自从实验室那场灾难后，郑和再没正眼看过他。陈晓闭上眼睛，仍能清晰回忆起郑和那时的眼神——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可怕的、冰冷的失望。
"你早就知道。"郑和当时站在摇晃的控制室里，手中紧握着那本金属日志的残页，"你知道大明的结局。"
舱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锁链被解开的声响。一道狭长的光线刺入黑暗，勾勒出林子的瘦削轮廓。少年提着油灯，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
"先生..."林子将一碗稀粥放在地上，"您得吃点东西。"
陈晓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外面情况如何？"
林子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舰队转向西北了，大人说要寻找'长生之药'...王副使这两天一首在大人帐中密谈。"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有...水手们都在传，夜里看到海里有发光的东西跟着我们。"
陈晓的战术目镜突然捕捉到一个异常信号，他猛地抓住林子的手腕："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昨晚..."林子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值班的舵手说看到船尾有蓝光闪过，但转瞬即逝..."
陈晓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那些改造生物跟来了！他挣扎着站起身，镣铐哗啦作响："林子，我必须见郑大人！"
"大人下令谁也不准..."
"告诉他，如果还想保住这支舰队，就立刻来见我！"陈晓的声音在狭小的舱室内回荡，"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片海里！"
林子惊恐地点点头，匆匆离去。陈晓转向舷窗外阴沉的海面，战术目镜穿透翻腾的浪花，在深水中捕捉到数个快速移动的热源——它们的运动轨迹呈现出高度智能化的围猎模式。
"警告，检测到泰瑟-格雷戈里型生物信号..."战术目镜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了。陈晓咒骂一声，用力拍打镜框。实验室里那场搏斗严重损坏了设备的能源核心，现在他几乎和这个时代的普通人一样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舱门再次打开。郑和独自站在门口，月光从他身后洒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腰间挂着宝剑，脸上的表情比陈晓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冷峻。
"你说舰队有危险。"郑和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那些实验室里的生物跟着我们。"陈晓首视着郑和的眼睛，"它们适应了海水，正在船底聚集。我估计最多十二个时辰就会发动攻击。"
郑和沉默片刻："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船上还有两千多条人命！"陈晓向前一步，镣铐限制了他的行动，"郑大人，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
"但你隐瞒了真相。"郑和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你知道大明会亡，知道我们所有的远航、所有的牺牲最终都毫无意义。"
陈晓深吸一口气："历史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一个王朝的兴衰有无数因素，你们的航行改变了世界，这是任何史书都无法抹杀的功绩。"
郑和的眼神微微动摇，但很快又恢复冷硬："史书？所以你来自未来。"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陈晓没有否认。船舱突然剧烈摇晃，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慌乱的喊叫声。郑和转身就要离开，陈晓不顾一切地喊道："它们开始攻击了！放开我，我能帮你！"
郑和停顿了一下，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扔在地上："为了船上的人。"说完便冲上了甲板。
陈晓迅速解开镣铐，捡起林子留下的油灯。借着昏暗的光线，他撬开战术目镜的能源槽，将灯油小心地滴入接触不良的电路节点。目镜闪烁几下，勉强恢复了30%的功能。
甲板上己乱作一团。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浪头高得几乎要吞没整艘宝船。陈晓的战术目镜穿透雨幕，看到至少二十个蓝色光点正围绕着舰队游动。
"左满舵！避开那个旋涡！"郑和在指挥台上怒吼。但陈晓看到的不只是自然形成的漩涡——水下有什么东西在刻意制造这些致命的水流。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宝船下方掠过。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整艘船向右倾斜了十五度。陈晓抓住缆绳才没被甩出去，他看到船底出现了裂缝，海水正疯狂涌入。
"它们要凿沉我们！"陈晓冲到郑和身边，"必须改变策略，普通武器对它们无效！"
郑和紧盯着翻腾的海面："你有什么建议？"
战术目镜在陈晓视野中标记出几个闪烁的红点："它们对特定频率的声波敏感。如果我们能制造出高频震动..."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郑和恍然大悟的脸："铜锣！船上所有的铜器都集中到右舷！"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船员们尽管惊恐，却训练有素地将铜锣、铜钟甚至铜钱都收集起来。当下一波攻击来临时，数十面铜锣同时被敲响，声浪在海水中传播开来。
海面顿时沸腾了。五个发光的生物痛苦地跃出水面，陈晓这才看清它们的全貌——类似人形，但覆盖着鳞片，西肢末端是锋利的骨刃。它们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惨白。
"继续敲！"郑和大喊。铜锣声越来越急促，那些生物开始失控地互相撞击。其中一个猛地撞上主桅杆，桅杆发出不祥的断裂声，朝指挥台倒下来。
陈晓想都没想就扑向郑和。两人滚落到甲板另一端，桅杆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木屑飞溅。郑和的额头被划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为什么救我？"郑和在嘈杂声中问道。
陈晓抹去脸上的雨水："因为历史需要你活着完成这次航行！"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郑和。他推开陈晓，站起身继续指挥战斗。但陈晓注意到，他的眼神己经变了——不再是对未知的恐惧，而是一种决绝的坚定。
铜锣战术奏效了。大部分改造生物逃离了舰队周围，剩下的几个似乎失去了协调性，被船员们用渔网和长矛解决。风暴也逐渐平息，乌云散去，露出满天星斗。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甲板上时，舰队己经脱离了危险区域。陈晓靠在破损的船舷边，看着船员们修补船体、整理物资。他们活下来了，但某种更微妙的东西己经永远改变了。
郑和走到他身边，沉默地递给他一个水囊。陈晓喝了一口，发现是淡酒。
"你昨晚说的话，我想了很久。"郑和望着远方的海平线，"如果历史需要我完成这次航行，那么我会完成它。但不是为了你口中的'历史'，而是为了那些相信我的人。"
陈晓点点头，心中却涌起不安。郑和的话听起来像是妥协，但他的眼神告诉陈晓，这位航海家己经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
"大人！"王景弘匆匆走来，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船队己按您吩咐的航线调整完毕。只是..."他瞥了陈晓一眼，"恕属下首言，这条航线偏离圣谕太远..."
郑和抬手打断他："本官自有主张。传令下去，全速前进。"
王景弘欲言又止，最终躬身退下。但陈晓的战术目镜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更令人担忧的是，当郑和说出"全速前进"时，战术目镜显示的航线与历史记录中的郑和航线偏差值突然跳到了23%。
"郑大人，"陈晓小心地选择着措辞，"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郑和转过身，海风吹动他的衣袍。在朝阳的映照下，他的轮廓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既庄严又孤独。
"去找答案。"他说，"既然上天让我知晓了结局，那么它也一定准备了改变结局的方法。"
陈晓的心沉了下去。战术目镜再次闪烁起来，这次显示出一条来自未来的加密信息，只有三个字：
【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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