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的青石地上，云芷被两名差役按着肩膀，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郡守高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嘴角噙着冷笑，手中惊堂木重重一拍。
"大胆刁女！竟敢以邪方妖药祸乱百姓，该当何罪？"
堂外围观的城东百姓骚动起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突然冲出来，扑通跪下："大人明鉴啊！云姑娘的药救了我全家性命！"
"放肆！"郡守脸色铁青，抓起案上令签往地上一掷，"来人，先打这老东西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差役如狼似虎地扑向老者。
云芷猛地挣开束缚，挡在老者身前，素白的衣裙在公堂上绽开如雪。
"郡守大人！"她清亮的声音响彻大堂，"城东三百余口性命危在旦夕，您不查水井投毒之事，反倒迫害救人医者，是何道理？"
郡守脸色骤变，官袍下的手指微微发抖。他猛地站起身，案上茶盏被衣袖带翻，碎瓷溅了一地。
"妖女惑众！来人——"
"报——！"
一声急促的传报打断了他的怒吼。衙门外马蹄声如雷，金戈碰撞之声由远及近。
围观的百姓如潮水般分开，一队金甲侍卫鱼贯而入，分列两侧。
八名绛衣侍女手持宫灯款款而入，随后是一顶朱红轿辇。
轿帘掀起，先踏出来的是一双小巧的鹿皮靴——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走了出来。
"昭阳郡主到——！"
满堂差役扑通跪倒的声响里，那杏黄宫装的少女己立在阶前。
檐角风灯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鸦羽般的鬓发间只簪着一支白玉响铃簪，行动时却无半点声响。
稚气未脱的鹅蛋脸上，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正凝着寒霜。
腰间鎏金令牌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在宫装织金的云纹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郡守面如土色，官帽歪斜都顾不上扶正，连滚带爬地从公案后转出来："下官参见郡主，郡主千岁！"
昭阳郡主却不看他，目光径首落在云芷身上——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束发的布带早己松散，鸦青长发垂落肩头，更衬得那张沾了尘灰的脸苍白如纸。
可那双杏眼却亮得惊人，像雪地里燃着的两簇火苗。
这时，轿子后面又走出一人——正是风尘仆仆的云朗。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云芷身旁，仔细查看她是否受伤。
"师父......"云芷声音微颤，云朗拍了拍云芷的肩膀以示安慰。
接着，云朗从怀中取出一本蓝皮账册，双手呈给郡主，恭敬道：
"请郡主过目。
这是小民在郡守官仓暗格中发现的赈灾银两和药材采购账册，郡守以次充好，发放劣质药材，贪墨赈灾银子"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这是在郡守书房暗柜找到的'青丝绕'余毒，与城东水井中的毒物一般无二。"
昭阳郡主让人接过证据，脸色大怒。
"大胆狗官！"稚嫩的嗓音里带着雷霆之怒，"这些毒粉足以毒杀一城百姓，你可知罪？ ！"
郡守在地，官服下摆洇开一片水渍。他忽然扑向云朗，却被金甲侍卫一脚踹开。
"郡主明鉴！下官......下官是奉了太......"
"堵上他的嘴！"昭阳郡主厉声打断，"押送京城交由母亲发落！"
她转向围观的百姓，声音柔和下来，"诸位父老，朝廷己派新任郡守前来，不日将至。从今日起，开官仓放粮，所有染疫百姓由太医院派专人诊治。"
人群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几个妇人冲上来抱住云芷痛哭，更多人则对着郡主车驾叩首不止。
暮色渐浓，衙门前的灯笼次第亮起。
云芷望着渐行渐远的仪仗，轻声道："师父，那昭阳郡主......"
云朗将一块桂花糕塞进她手里——是不知何时顺来的郡主的点心。
"先吃东西。"他看着徒弟狼吞虎咽的模样，眼中泛起笑意。
"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游历呀？"
"听说洛州的醉仙楼很有名，我们去洛州一趟。"
"好" 云芷应道。
远处，新任郡守的车马正踏着星光而来。
城东的药棚里，最后一锅解毒药汤在灶上咕嘟作响。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夜空中的星月，却让这座饱经苦难的城池，终于有了温暖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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