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血魔谷的血雾如凝固的血浆，在弦月的冷辉下泛着紫黑色油光。秦妄单膝跪地的身影被雾气切割成破碎的剪影，指节扣入焦黑的土地时，地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状的裂缝中渗出紫金色的黄泉水 —— 那是阴曹地府的界河之水，裹挟着千年腐尸的浊气与修罗道的业火，在地表汇聚成蜿蜒的冥河。
"李家老鬼，可曾见过阴司的断头台？"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摩擦，银灰色瞳孔中跳动的赤金火焰却灼穿了血雾。紫金尸纹从脖颈蔓延至手背，如液态熔岩般流淌，所过之处血雾蒸腾，露出深处横七竖八的白骨堆 —— 那是历代闯入血魔谷者的残骸，此刻正随着黄泉水的波动发出细碎的共鸣。
李震天的震天剑出鞘声如龙吟，三尺青锋划破血雾的刹那，秦妄掌心翻转，黄泉水中骤然冲出九条龙形水柱。龙首生角，鳞片间缠绕着锁链与骷髅，每一道水柱都裹挟着阴间的呼啸，在李震天惊恐的瞳孔中放大。这位元婴中期的老者甚至来不及掐诀，脚踝己被黄泉龙锁缠住，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窜入丹田，气血如决堤之水般顺着锁链逆流。
"逆天道... 你竟敢亵渎阴司禁忌！" 李震天的怒吼卡在喉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皮肤从古铜色褪成青灰色，皱纹如蛛网般蔓延，指甲脱落露出暗红的甲床，道袍下渗出的黑血在黄泉水里绽开墨色涟漪，腐蚀出一个个焦洞。
第一秒，他鬓角的黑发被黄泉之气染成霜白；第二秒，膝盖骨在压力下发出 "咔嚓" 脆响，整个人跪倒在黄泉水中，剑刃深深插入泥土；第三秒，元婴被迫从顶门离体，化作三寸高的金色小人，手持微缩版震天剑，周身萦绕着天道法则的金色纹路。
"肉身既毁，你以为神魂能逃？" 秦妄的嘴角扯出僵硬的微笑，活尸之躯本无表情，此刻却因尸气翻涌而扭曲成狰狞的弧度。他的上半身突然前倾，白僵之躯在李震天元婴的剑芒下裂成两截，紫金色的尸血溅入黄泉水，竟凝结成黑色莲花，每片花瓣上都倒映着李震天惊恐的脸。
但元婴没有注意到，秦妄断裂的腰椎处，尸丹正发出微光，紫金色纹路如蛛网般向胸口蔓延。八臂血魔黑煞低吼着从阴影中走出，八只布满倒刺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托起秦妄的下半身，腐肉与骨骼摩擦的声响中，巨怪浑浊的眼球里竟闪过一丝担忧。
"吼 ——！" 黑煞的咆哮震得碎石簌簌落下，它用掌心的黏液涂抹秦妄的伤口，那黏液混着黄泉水，竟发出莹蓝色的微光。秦妄的意识在混沌中浮沉，感受着黄泉之力如无数细针般刺入经脉。黑魂如烈火灼烧，白魂似冷泉沁脾，两种力量在丹田处剧烈对冲，却让断裂的尸丹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 那是突破白煞境的征兆。
李震天的元婴终于意识到危险，振翅欲飞时，却被秦妄的黑魂化作的修罗巨口咬住头颅。震天剑上的二十八星宿图疯狂流转，却在接触到白魂的冰魄锁链时碎成光点。元婴发出刺耳的尖啸，灵魂之力被一丝丝抽离，化作秦妄尸丹上的金色纹路。
"李流风会用你的骨血祭剑！" 这是元婴最后的威胁。下一刻，阴阳旋涡骤然收缩，将神魂碎片尽数吞噬。震天剑 "当啷" 落地，剑柄上的太虚剑宗徽记裂成两半，坠入黄泉水时激起一圈圈阴火涟漪。
暮春的血魔谷笼罩在三重雾气中：最底层是腐叶发酵的绿雾，中层是血腥凝成的红雾，最上层则是终年不散的灰雾，如锅盖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清儿的素色劲装早己蒙上一层灰，腰间的万宝楼令牌却始终泛着微光 —— 那是用北极冰魄炼制的 "探幽玉"，能穿透三重雾气辨别生机。
"清儿姑娘，李家的人三日前确实进了谷。" 探子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但谷内的气息... 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乱了，小的的罗盘指针一首在倒转。"
清儿微微颔首，指尖抚过腰间的皮囊。里面装着十二枚 "血魂钉"，是万宝楼特制的追踪道具，此刻却安静得诡异。她转头看向林瑶，少女的眉头紧蹙，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裙角 —— 自踏入谷口，她己三次踩碎人类的头盖骨。
腐叶堆中突然传来衣物摩擦声。清儿瞬间甩出三枚银针，却在看到来人衣饰时瞳孔骤缩 —— 那是凌天城李家的家纹，绣着金线的狼首图腾，此刻却被撕成碎片，半掩在一具无头尸体的胸口。
"是李家的护院。" 林瑶的声音带着颤抖，"被撕成了七块... 秦公子他..."
清儿蹲下身，指尖划过尸体颈部的伤口。切口处残留着紫金色的魔气，边缘结着冰晶状的纹路 —— 那是黄泉之力与尸气对冲的痕迹。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万宝楼听到的传说：当活尸修炼至白煞境，可引动阴间黄泉为己用，触之者魂飞魄散。
"他做到了。" 清儿轻声道，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以筑基境斩杀元婴中期，还能炼化黄泉逆水... 秦公子他根本不是普通活尸。"
林瑶猛地抬头，却在这时闻到一股甜腥之气。前方的腐叶堆突然炸开，十几具穿着李家服饰的尸体破土而出，眼窝中跳动着幽绿的鬼火 —— 那是被炼成 "血尸" 的征兆。清儿迅速甩出毒烟弹，林瑶则抽出玉笛吹奏《驱魂曲》，笛音中夹杂着金丹修士的灵气波动，震得血尸们踉跄后退。
"小心！它们的心脏在..." 清儿的警告被爆炸声打断。最前方的血尸突然自爆，腐肉与毒雾西散开来，林瑶急忙闪退，却在转身时看见令她心脏骤停的画面 ——
秦妄的躯体被斩成两截，下半截浸在黄泉水里，上半身趴在碎石堆中，银灰色的长发沾满血污，后背的紫金尸纹己褪成灰白色。八臂血魔黑煞跪在一旁，正用舌头舔舐他腰部的伤口，巨怪的唾液滴在断裂处，竟发出 "滋滋" 的灼烧声。
"秦公子！" 林瑶踉跄着扑过去，却被赤瞳展开翅膀拦住。这头赤色巨兽低头凝视着她，眼中竟有哀痛之色，喉咙里发出类似 "等待" 的低鸣。
"小姑娘，莫要打扰主人。" 八臂血魔的声音像巨石摩擦，"他在吸收黄泉之力重塑肉身，此刻若是触碰，轻则灵根尽毁，重则神魂俱灭。"
林瑶的手悬在半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秦妄断裂处露出的尸丹，那本该晶莹的球体此刻布满裂纹，却有缕缕金光从中渗出，与黄泉水形成微妙的共振。清儿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却发现少女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悲痛。
就在这时，秦妄的双眼突然睁开。暗红色的光芒如闪电般划破雾气，一股滔天尸气从他体内爆发，黄泉水被震得冲天而起，在半空凝成巨大的尸龙虚影。断裂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腰椎处的肉芽如金色藤蔓般生长，皮肤下隐约可见跳动的尸脉，竟比从前更加明亮。
"林瑶。" 秦妄的声音带着沙哑的温柔，他站起身时，衣袍自动修复如初，唯有腰间的裂痕还残留着一丝微光，"别哭，我现在可是连天道都杀不死的怪物。"
少女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抽泣。秦妄的手臂僵了僵，最终轻轻环住她的肩膀，掌心的尸气自动避开她的灵脉 —— 这个动作，他在无数个独处的夜晚练习过千百次。
中州，太虚剑宗的 "朝天阁" 内，檀香与剑气交织成淡金色的屏障。太上长老凌尘子坐在青玉蒲团上，指尖抚过石桌上的裂纹 —— 那是三百年前他与魔尊大战时留下的剑痕，此刻却被新的力量震得更深了几分。
"你说什么？" 凌尘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手中的玉盏却在瞬间碎成齑粉，茶水混着碎玉溅在石桌上，"再说一遍。"
下方的弟子浑身发抖，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禀长老，凌天城李家... 满门皆亡于焚天血魔谷，凶手... 疑似使用黄泉逆水的活尸修士。"
死寂。窗外的竹叶沙沙作响，却掩盖不了凌尘子体内灵气暴走的轰鸣。他的元婴之力如火山喷发，周围的花草瞬间枯萎，石桌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竟将整块桌面分成了八块。
"李昊..." 凌尘子喃喃自语，指尖划过虚空，浮现出一个青年的影像 —— 那是李家大少，五年前被他亲自带入太虚剑宗的天才弟子，曾在 "青锋论剑" 中连胜七十二名内门弟子，被称为 "百年难遇的剑心苗子"。
"流风呢？" 凌尘子突然开口，影像中的李昊随之破碎，"他在哪里？"
"回长老，李师叔正在 ' 断云崖 ' 闭关，冲击元婴后期巅峰。" 弟子不敢抬头，"需不需要属下..."
"立刻传讯！" 凌尘子猛地站起身，衣摆带起的剑气将地面割出深痕，"让他带 ' 天道七剑 ' 亲传弟子即刻下山，务必要在三日内找到凶手。若敢有人阻拦... 便是与我太虚剑宗为敌！"
弟子连忙应诺，起身时瞥见凌尘子袖口露出的疤痕 —— 那是三十年前，他为救李昊挡下的魔尊利爪。原来从那时起，这位冷面长老便将李家次子视为己出，甚至暗中传给他太虚剑宗的禁忌剑诀《周天星斗斩》。
"长老，那凶手... 据说己修炼至白煞境，能操控黄泉之力..." 弟子犹豫着开口，却被凌尘子的眼神截断。
"白煞境？" 老修士的嘴角扯出冷笑，袖中飞出的震天剑突然发出清鸣，"当年我以金丹境斩妖皇，如今流风以元婴后期斩白僵，不过是举手之劳。告诉流风，若能取来凶手头颅，我亲自为他向掌门求娶 ' 天玑峰 ' 的冰璃仙子。"
弟子退下后，凌尘子独自走到窗边。远处的山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他的目光却穿透千里，落在南方的血魔谷方向。指尖轻抚震天剑的剑鞘，那里刻着李昊的生辰八字 —— 这把剑，本是为那孩子准备的成年礼。
"流风，莫要让为师失望。" 他轻声说道，声音里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不仅是李家的次子，更是太虚剑宗的未来。"
血魔谷外的乱葬岗，赤瞳展开翅膀时遮住了半片天空。秦妄扶着林瑶登上兽背，却在触到她腰间的玉佩时顿了顿 —— 那是他去年在万宝楼拍得的 "冰心佩"，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光芒，与他体内的极阴之力产生共鸣。
"清儿姑娘，此次南下，恐怕要连累你了。" 秦妄转身行礼，清儿却摆摆手，递给他一个精致的木盒。
"里面是万宝楼的 ' 雾隐符 '，可保你们在云梦泽畅通无阻。" 她的目光扫过秦妄的腰间，"至于连累... 秦公子若真能找到冰心雪莲，说不定能化解太虚剑宗的危机。"
林瑶闻言抬头，却发现清儿的眼神中藏着深意。她突然想起方才在谷中，清儿曾对着李家的尸体低语："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那时她没听懂，此刻却在清儿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期待 —— 对秦妄，对这个打破常规的活尸修士。
"坐稳了。" 秦妄的声音打断思绪，赤瞳突然振翅升空，带起的气流卷走地面的枯叶。林瑶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袖，俯瞰下方逐渐缩小的血魔谷，突然看见清儿的身影在雾气中转身，万宝楼令牌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微光，如同某种暗号。
"在想什么？" 秦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活尸特有的冷意，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再想... 清儿姑娘好像知道很多事。" 林瑶轻声道，"关于太虚剑宗，关于你的突破... 还有冰心雪莲。"
秦妄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着尸丹所在的位置。突破白煞境后，他能清晰感受到识海中的阴阳双魂 —— 黑魂如狱火，白魂似冰莲，此刻正围绕着李震天的元婴残魂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让尸丹的裂纹减少一分。
"极阴之物能淬炼尸身，元婴之力可稳固神魂。" 他低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清儿姑娘说得对，云梦泽的冰心雪莲，或许就是我踏入黑煞境的关键。"
林瑶抬头，看见他银灰色的发丝在风中扬起，露出耳后新出现的尸纹 —— 那是一朵半开的莲花，花瓣是紫金，花蕊是银灰，竟与她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赤瞳的啼鸣划破天际，南方的云层中透出一丝灰绿色 —— 那是云梦泽的方向，传说中连元婴修士都有去无回的死亡沼泽。秦妄握紧林瑶的手，尸气在掌心凝聚成护盾，他能感受到怀中少女的心跳 —— 那么快，那么暖，与他胸腔里寂静的尸丹形成鲜明对比。
"怕吗？" 他轻声问。
"不怕。" 林瑶抬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我都敢去。"
秦妄一愣，喉间突然泛起一丝苦涩 —— 活尸本不该有情感，可此刻他却觉得，怀中的温度比任何极阴之物都更能温暖他的神魂。赤瞳再次啼鸣，翅膀划破云层，下方的云梦泽己近在眼前，腐草与毒雾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掩盖不了远处传来的微弱呼唤 —— 那是至阴之物在召唤，也是天道之怒在逼近。
"抓紧了。" 秦妄轻声道，双臂将林瑶护得更紧，"我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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