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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ICU的铃兰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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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医院,顶层VIP重症监护室。

空气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像一只无形而黏腻的巨手,死死扼住了苏晚晴的喉咙,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被溺毙的痛苦。

世界的声音仿佛被彻底抽离。

唯有床头那台顶级的生命监护仪,在固执地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滴答”声。

一声。

又一声。

那不是生命的声音,那是死神在为病床上那个男人,进行着冷酷而精准的生命倒数。

苏晚晴就那么站着,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华美而易碎的瓷器娃娃。

几个小时前,她才刚刚从那间囚禁着苏宴辞十年血泪与孤寂的地下密室里,如同行尸走肉般,踉跄逃离。

石壁上,那一行行,一字字,用血写就的日记,至今仍在她的视网膜上疯狂燃烧,灼得她灵魂深处都在滋滋作响,一片焦黑。

而现在,她站在这里。

守着另一个男人的生命。

她的父亲。

苏明远。

也是……她恨了十年的,另一个仇人。

西装口袋里的手机,疯了似的持续震动,像一群闻到血腥味就急于冲上来噬主的恶鬼。

股东、高管、律师、媒体……那些曾经需要仰望她的名字,此刻都化作了催命的符咒。

苏晚晴一个都不想理会。

她只是麻木地伸出手,握住父亲那只插满各种输液管、冰冷得像一块停尸间里的墓碑的手。

她的目光空洞,死死地,黏在病床边那块交互式的智能医疗电子屏上。

她想看父亲完整的病历,想知道他究竟是被谁推下了这万丈深渊。

指尖颤抖地触碰上去,屏幕却“嗡”的一声,弹出一个猩红如血的警告弹窗。

【S级核心加密权限,访问被拒绝。】

她被隔绝在外。

被整个世界,被所有的真相,彻底隔绝在外。

灭顶的绝望像冰冷的海潮,一寸,一寸,无声地漫过她的头顶,封住了她最后呼吸的权利。

视线在屏幕上无意识地,绝望地滑动。

最终,定格在一个名为“青禾”的,被无数代码锁链层层包裹的加密文件夹上。

母亲的项目。

那是她在这片名为“人生”的广袤废墟之上,唯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指,轻轻一点。

屏幕上弹出一个全新的认证窗口:【请输入最终指令,或绘制‘钥匙’】。

钥匙……

苏晚晴的呼吸,在那一刻,骤然停滞。

鬼使神差地。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在冰冷的屏幕上,开始缓缓滑动。

一笔。

一画。

她画下了一朵铃兰。

那是母亲曾经握着她温热的小手,坐在“晴园”的秋千上,笑着教她的,开启她童年所有秘密宝藏的图腾。

是独属于她们母女之间,无人知晓的,灵魂的密语。

当最后一笔花瓣的弧度,与她灵魂深处那份永不褪色的记忆,分毫不差地重合。

屏幕,骤然亮起一行冰冷刺骨的,如同墓碑铭文般的绿色字体。

“滴!S级生物密语认证通过。”

“‘青禾’安保日志……回溯程序……强制激活。”

“啪!”

一声清脆的,如同骨骼断裂的声响。

整间ICU的灯光,在同一瞬间,骤然全灭!

世界陷入一片粘稠的、令人心慌的绝对黑暗。

苏晚晴猛地抬头。

病房那面原本雪白的墙壁,此刻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全息银幕。

无数光影粒子在墙面上扭曲,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失控的时空漩涡,释放出无与伦比的吸力,将她的灵魂狠狠地、粗暴地拽了进去!

……

2013年。

“天枢”实验室,核心区。

影像里的母亲苏晴,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大褂,眉眼温柔,却掩不住眼底深处那抹化不开的,浓重的疲惫。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清瘦挺拔的少年。

是苏宴辞。

那时的他,还没有如今这身仿佛能冻结万物的死寂寒气,眼神里闪烁着属于天才学者的,干净而纯粹的执拗光芒。

“老师,您是担心……‘青铜罗盘’的数据会被武器化?”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明的不安。

苏晴摇了摇头,没有首接回答。

她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锁进保险柜,声音轻得像一声稍纵即逝的叹息。

“宴辞,记住,商业的手段是为了守护,而不是掠夺。”

“如果有一天,守护的手段本身变成了伤害……”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刺穿时空。

“那就毁掉它。不惜一切代价。”

苏晚晴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到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砰”的一声粗暴推开。

她的父亲,苏明远,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急切、讨好,又夹杂着无法掩饰的心虚的复杂神情,像一出在葬礼上上演的拙劣滑稽剧。

他的高级定制西装袖口上,不经意间,沾染着一点暗青色的,极细的金属粉末。

那种粉末……

苏晚晴的瞳孔,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她死也不会忘记!

与苏家祠堂那半片青铜罗盘上的千年锈迹,一模一样!

更让她如坠冰窟的是,在苏明远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医用口罩的男人。

那人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阴鸷狠毒的眼睛。

是许宗文。

许明修的父亲!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啪!”

ICU的灯光,恢复了原先那种刺目的、令人绝望的惨白。

墙壁,依旧是那片纯白,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因为过度悲伤而产生的幻觉。

苏晚晴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逆流,刺骨的冰冷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让她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父亲……

他竟然……

“吱呀——”

病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苏宴辞走了进来。

他手里捏着一份刚刚从打印机里取出的,还带着灼人余温的文件。

他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落在那面刚刚熄灭了幻象的墙壁上,声音里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温度,像神祇在对罪人宣读最终的审判。

“你看到了。”

是冰冷的陈述,不是疑问。

苏晚晴的嘴唇剧烈颤抖,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铅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宴辞这才将视线转向她,那份文件,被径首递到她的面前。

像一张来自地狱的,死亡判决书。

“你父亲的血液检测报告。”

苏晚晴颤抖着手,接过了那张薄薄的,却仿佛有千钧之重的纸。

纸张很轻,却压得她指骨泛白,几乎碎裂。

报告的最终结论处,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像一把淬了剧毒的,烧红的刀,狠狠扎进她的眼底。

【患者长期服用药物中,检测出高浓度稀有金属‘青铜’粉末成分,该成分可导致慢性神经中毒,引发精神错乱及认知障碍。】

苏晚晴的视线,猛地转向床头柜上那个熟悉的药瓶。

那是父亲吃了整整五年的“特效护心药”。

苏宴辞仿佛能看穿她的思想,又将一张放大到极致的照片递到她眼前。

药瓶标签的特写。

那上面龙飞凤舞的签名,她认得。

是许明修的字迹!

“他以私人医生的名义,给你父亲送了五年的药。”

苏宴辞的声音,冷得像来自冰川纪元的寒风,将她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碾成了齑粉。

“一边用精神药物控制他,一边让他签下那些足以掏空苏氏的,一份又一份的……卖身契。”

苏晚晴的脑袋“嗡”的一声,彻底炸开了。

所以,父亲既是背叛她的帮凶,也是……被算计的受害者?

这个认知,比单纯的背叛,来得更加残忍,更加荒谬,更加让她无法承受!

她猛地扑到床头,像一个溺水的人,在寻找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翻找着。

她找到了。

在枕头的最深处,她摸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无比熟悉的物体。

是母亲那支从不离身的,索尼录音笔。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几乎要捏碎它。

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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