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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石壁上的十年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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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的喧嚣,被一层防弹玻璃彻底隔绝。

世界被压缩成一片沉闷的死寂,唯有身旁男人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混合着硝烟的味道,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苏晚晴牢牢困住。

苏宴辞的车,没有回苏氏,也没去她的公寓。

它像一艘来自冥府的幽灵船,悄无声息地驶离了人间灯火,最终,停在一栋被时光彻底遗忘的苏家老宅前。

青砖剥落,铁锁生锈,狰狞的藤蔓如巨蟒般死死缠绕着朱红大门。

这里是苏家的根,是沪市所有传奇的起点。

也是苏晚晴十年里,从不敢触碰的,最深的梦魇。

苏宴辞拔下车钥匙,那个动作里,带着一种结束仪式的决然。

“下车。”

他没有看她,只身走向那扇沉重的,仿佛封印着一个世纪怨气的雕花木门。

他的背影被路边唯一一盏昏黄的路灯拉长,像一道深刻在地上的,孤寂而绝望的伤疤。

苏晚晴跟了上去,高跟鞋踩在堆积的枯叶上,发出清脆的,仿佛骨骼碎裂的声响。

穿过蛛网遍布、尘埃三尺的厅堂,绕过早己干涸见底、只剩淤泥与枯骨的荷花池。

他停在一面镌刻着“商道酬信”的巨大影壁墙前。

那面墙,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一层墓碑般冰冷而死寂的光。

“用你母亲的钢笔。”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庭院里,沙哑得仿佛被无数个无眠的黑夜里,用最粗粝的砂纸反复打磨过。

苏晚晴的心跳,在那一瞬间,骤然停滞。

她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那支派克钢笔。

那支刚刚在法庭上,饮尽了许明修所有希望与未来的,冰冷的钢笔。

她依言,将那冰冷的笔尖,缓缓探入“信”字下方那个几乎与石料融为一体的,微小到令人发指的凹槽。

严丝合缝。

“咔嚓。”

一声轻响,像是岁月封印被强行开启时,发出的一声痛苦的悲鸣。

整面石墙随之发出低沉到令人心头发颤的轰鸣,缓缓向内退去。

一个黑不见底的入口,如同一只蛰伏了千年的地狱巨兽的喉咙,吐出阴冷潮湿的,混杂着泥土与铁锈的,浓郁到化不开的腐朽气息。

苏晚晴跟着苏宴辞,一步,一步,走下通往地底的阶梯。

她的脚下踩着的,是她十年人生的全部废墟。

密室不大。

空气里那股浓烈的,仿佛来自屠宰场的铁锈般的腥气,却浓郁得令人几欲作呕。

苏晚晴的目光,瞬间被正前方那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壁,死死地,攫住了!

石壁上空无一字。

苏宴辞走过去,打开墙角一盏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照明灯。

光线打在石壁上。

下一秒,令苏晚晴终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一行行暗红色的字迹,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竟从那冰冷的石壁深处,缓缓地,一滴一滴地,渗透出来!

像是石壁在流血。

像是这十年里,有人用自己的血,日复一日地,将这些文字,刻进了石头里!

那笔迹,她认得。

张扬,凌厉,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孤绝风骨。

是苏宴驰的字。

第一行血字,像一把在烈火中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带着“滋啦”一声的幻响,烫进了苏晚晴的视网膜,烫穿了她的灵魂。

【2013.4.15。】

【师母走了。沪市在下雨。】

【许宗文与苏明远开始转移资产,我截下了第一批。他们以为是系统漏洞。】

【晚晴在哈佛,哭着打电话问我,天是不是塌了。】

【我告诉她,有我在,塌不了。】

苏晚晴的呼吸,在那一刻,被生生掐断!

她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

她记得那通绝望的,耗尽了她所有勇气的跨洋电话!

她记得电话那头,那个清冷的,克制的,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如何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进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心里!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在她以为全世界都抛弃了她的时候。

他用这样一行血字,为她扛起了那片己经轰然塌下来的天。

石壁上,暗红的字迹,还在一行行无情地,残忍地往外渗出。

仿佛一场对她十年人生的,公开处刑。

【2017.8.29。】

【她拿了哈佛杰出毕业生奖。照片上的她瘦了,但眼睛里有光,像星星。】

【我匿名买下她设计的第一个作品‘星辰’。她好像……并不知道送的人是我。】

“呕——”

一阵剧烈的反胃感猛地从胃里冲上喉咙,苏晚晴狼狈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她想起了那场拍卖会,想起了他轻蔑的眼神,想起了她将那份羞辱当做自己前进的动力。

原来,她所有引以为傲的坚强,都建立在他无声的守护之上。

她所有的荣耀,都是他用屈辱为她铺就的阶梯。

一行行,一句句。

全是她不知道的真相。

全是她用十年恨意去曲解的守护。

她以为的每一次羞辱,都是他的保护。

她以为的每一次打压,都是他的布局。

她以为的每一次冰冷,都是他独自一人,在无边黑暗里走了十年的,无声的,泣血的咆哮。

苏晚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脊背却猛地撞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玻璃柜。

她僵硬地回头。

密室的正中央,一个巨大的防弹玻璃柜里,静静地躺着一具完整的,散发着幽幽青光的……

宋代青铜罗盘!

它比南星里出土的那半片,更古老,更完整,也更……令人敬畏。

它像一颗被囚禁的,跳动着的心脏。

苏晚晴的目光,被磁石般死死吸附在罗盘的底座。

那里,用一种古老而霸道的篆体,清晰地镌刻着三个字。

那三个字,是烙印,是咒语,是她十年人生的终极审判。

——苏宴辞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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