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划破了暴雨的喧嚣。
整个废墟，陷入了一种死神降临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赤着脚，浑身湿透，却像一尊复仇女神般，凛然而立的女人身上。
许明修被她那双眼睛看得浑身发毛。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燃尽一切后，死寂的，灰烬般的空洞。
他疯狂地挣扎起来，手铐在手腕上撞出刺耳的声响。
“你胡说！苏晚晴！你疯了！我父亲的死和我没关系！你母亲的车祸更是意外！”
“意外？”
苏晚晴笑了。
那笑容，出现在她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无比凄厉，又无比诡异。
“许明修，你以为，今晚你还有狡辩的资格吗？”
她没有再看他。
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长桌后的律师。
“我的证人呢？”
那名律师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旁观席，沉默如雕塑的苏宴辞。
“控方证人，顾宴辞先生，请出示你的证物。”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顾宴辞，苏晚晴最大的敌人，那个亲手将苏氏逼入绝境的男人，他会拿出什么？
一份，将苏氏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最终罪证吗？
许明修的眼中，甚至闪过了一丝病态的，期待的光芒。
他要看！
他要看苏晚晴被她最恨的人，亲手送入地狱的场景！
苏宴辞动了。
他从助理李斯特手中，接过一个密封的证物袋，缓步走上前。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他没有看苏晚晴，也没有看许明修。
他只是将那个证物袋，轻轻地，放在了长桌之上。
“这是，我以顾氏资本的名义，从瑞士一家私人银行的保险柜中，获取的加密文件。”
他的声音，在雨中，清晰，冷酷。
“文件签署人，许宗文。”
许明修的父亲！
“签署日期，2013年4月16日。”
苏晚晴的身体，猛地一晃。
2013年4月16日。
是她母亲苏晴，车祸去世后的，第二天！
律师戴上白手套，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文件取了出来。
那是一份协议。
一份，用英文打印的……《“南星里”出土特殊金属及文物走私分成协议》！
协议的甲方，是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名为“深渊”的离岸公司。
而乙方，赫然就是……许宗文的亲笔签名！
协议内容，触目惊心！
许宗文，将以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三十的价格，向“深渊”公司，长期提供从南星里项目中，偷运出来的，含有特殊稀有金属的青铜器残片和矿土。
而作为回报，“深渊”公司，将协助许宗文，处理掉一切阻碍他掌控苏氏集团的……“障碍”。
协议的右下角，还有一个用鲜红印泥盖下的，许宗文的私人印章！
轰——！！！
许家的几位叔伯，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他们认得那个签名！更认得那个印章！
“不……不可能……”
许明修的嘶吼，听起来像濒死的野兽，绝望而凄厉。
“这是伪造的！苏宴辞！是你！是你伪造了这一切！”
苏宴辞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他只是看着那份协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实。
“协议的签署地点，在苏黎世。签署当天，许宗文先生的私人飞机，有明确的出入境记录。”
“协议上的签名和印章，己经过瑞士最权威的笔迹鉴定中心认证，真实有效。”
“至于那个印章上的印泥……”
苏宴辞顿了顿，目光终于，第一次，落在了许明修的脸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像一把手术刀，要将他活活解剖。
“其主要成分，与十年前，在你母亲苏晴车祸现场，肇事车辆被刮蹭掉落的一块刹车片上，检测出的红色物质残留……”
“成分，完全一致。”
一锤定音！
死无对证的悬案，在这一刻，形成了最完美的，闭环！
许明修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瞬间了下去，如果不是被两个警察死死架住，他恐怕己经跪倒在泥水里。
他完了。
许家，也完了。
苏晚晴看着那份协议，看着上面父亲的名字和母亲车祸的日期，像两个并列的，血淋淋的诅咒。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痛到无法呼吸。
原来，顾宴辞……苏宴辞……
他不是反水。
他是在用最首接、最残忍、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帮她，复仇。
他将许家所有的罪证，像一盘祭品一样，端到了她的面前。
只为了，让她亲眼看着仇人，走向毁灭。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审判，己经尘埃落定的时候。
被架住的许明修，忽然，发出了一阵神经质的，咯咯的怪笑。
“呵呵……呵呵呵呵……”
他抬起头，那张英俊的脸，在雨中扭曲得如同恶鬼。
“苏晚晴……你赢了……苏宴辞，你也赢了……”
“但是，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你们以为，当年背叛苏家的，只有我父亲一个人吗？！”
他眼中闪烁着玉石俱焚的疯狂光芒，死死地盯着苏晚晴。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好！我今天就让你看个够！让你死个明白！”
他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甩头，对着押着他的一个警察，用一种诡异的语气说道：“我口袋里……我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有一样东西。”
“拿出来！给苏大小姐，好好看看！”
那警察犹豫了一下，看向为首的警官，得到示意后，才伸手，从许明修湿透的西装内袋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用防水袋密封着的，老旧的诺基亚手机。
苏晚晴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她认得那部手机！
那是母亲苏晴的！是她车祸后，被警方作为遗物封存，后来才归还给苏家的！
怎么会……在许明修手里？！
“打开它！”许明修的吼声，嘶哑而癫狂，“播放里面，最后一段录音！！”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名警察，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
一个女人，虚弱而急促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苏晚晴熟悉到骨子里。
是她的母亲，苏晴！
“……明远……苏明远！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联合外人……害自己的妻子？！”
“晚晴她……她也是你的女儿啊！！”
“你把苏家……把我们的家……当成了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然后，是惊天动地的，金属碰撞的巨响。
最后。
一切，归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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