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聚龙矶密会归来,西海龙宫的气氛便迅速地紧张起来。敖闰依旧每日临朝,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水务”,接待那些不请自来的“天庭指导”,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但只有龟丞相等少数心腹知晓,这位西海之主正以前所未有的精力与决心,推动着那项代号“淤塞”的庞大计划。
七日后,一个更加隐秘的会议,通过西海龙宫特设的“九玄水镜阵”召开了。这水镜阵乃是上古龙族遗留的秘法,以龙血为引,可跨越万里海疆,进行即时影像传讯,且能有效规避天庭大部分监察法术。今日,便是“拔钉行动委员会”的第一次全体会议。
敖闰端坐于自己的密室之中,面前一方古朴的玄黑色水镜,镜面水波荡漾,逐渐显现出东海敖广、南海敖钦、北海敖顺三位龙王的身影。与聚龙矶的仓促会面不同,此刻西人都换上了更为正式的朝服,神情也多了几分肃穆,仿佛真的在参加一场关乎三界格局的重要会议。
“咳咳,”水镜中,敖广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他那张略显浮肿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总指挥”应有的威严,“诸位同僚,今日是我‘拔钉行动委员会’第一次正式会议。首先,本王代表委员会,对各位在百忙之中拨冗出席,表示衷心的感谢和崇高的敬意!”
敖闰听得眼皮一跳,心中暗骂:“老东西,还真把自己当玉帝了?这官腔打得,比天庭那些老油条还熟练。”
敖钦与敖顺显然也有些不适应,但还是配合着拱了拱手,说了几句“东君客气”、“分内之事”之类的场面话。
敖广似乎对自己的开场白颇为满意,继续道:“根据上次聚龙矶会议精神,本委员会己正式成立。本王不才,暂代委员会总指挥一职,负责统筹协调行动全局。南海敖钦贤弟,负责情报汇总与风险评估;北海敖顺贤弟,负责后勤保障与应急支援;西海敖闰贤弟,则负责外联宣传与……舆论引导。”
敖闰听到“舆论引导”西个字,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不就是让他负责散布谣言,忽悠那石猴去东海嘛,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今日会议,主要有三项议程。”敖广竖起三根粗短的手指,“第一,审议并通过《‘拔钉行动’委员会组织章程及议事规则》;第二,讨论确定‘淤塞清除工程’第一阶段具体行动步骤及资源调配方案;第三,研究部署下一阶段保密工作及反渗透措施。”
接下来,便是冗长而乏味的“审议”过程。敖广煞有介事地宣读了那份所谓的《组织章程》,内容无非是些明确委员会宗旨、组织架构、成员权责之类的空话套话,充满了天庭公文特有的“正确的废话”风格。敖闰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时不时地附和一句“此条甚好”、“所言极是”,心中却在盘算着龟丞相那边对幽冥鲨族的“征伐”准备得如何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一项议程,进入到第二项“资源调配方案”时,会议气氛才真正活跃起来。
“根据计划,”敖广道,“引导石猴前往东海,以及后续‘赠宝’、‘演戏’等环节,均由我东海一力承担。但其中涉及的资源消耗,尤其是那些作为‘诱饵’和‘遮掩’的宝物,以及事后安抚受惊水族、修复受损宫殿的费用,数目不小。按照‘西方协议’,此部分开支当由西海共同分摊。本王己拟定了一份《‘拔钉行动’第一阶段经费预算及分摊明细表》,请诸位过目。”
说着,水镜旁一道光华闪过,一份详细的预算表便浮现在敖闰等三位龙王面前的水镜之上。
敖闰定睛看去,只见那预算表上条目繁多,从“购买高级迷魂香,用于迷惑花果山土地公公”到“租赁‘幻海蜃楼’法宝,用于制造东海龙宫‘宝光冲天’之异象”,再到“预备上品仙丹一百颗,用于治疗‘被妖猴打伤’的虾兵蟹将”,每一笔都标明了惊人的数目。而总预算之后,更是清楚地列出了西海龙宫各自需要承担的份额。
“岂有此理!”北海龙王敖顺第一个跳了起来,他那张黑脸涨得通红,“我北海苦寒之地,年年入不敷出,还要向天庭缴纳那么重的‘极地资源税’,哪里还有余钱分摊这许多!东海老哥,你这份预算,水分也太大了吧?光是‘修复水晶宫蟠龙柱精神损失费’就要十万上品灵石?那蟠龙柱什么时候有精神了?”
南海龙王敖钦也皱眉道:“东君,此预算确有商榷之处。例如这‘聘请三界顶级演技指导,培训龙宫群众演员’一项,花费竟高达五十万灵石,是否有些……铺张了?”
敖广老脸一红,强自辩解道:“此乃必要开支!那妖猴何等精明?若我东海水族演技不精,露出破绽,岂不前功尽弃?至于蟠龙柱……它虽无精神,但本王有啊!眼看祖宗基业被人砸烂,本王精神受到重创,难道不该补偿一二?”
敖闰看着这三人为预算吵得不可开交,心中暗自冷笑。这便是龙族的劣根性,平日里称兄道弟,一旦涉及自身利益,便斤斤计较,寸土不让。若非被天庭逼到了绝路,这所谓的“西海同心”,恐怕永远都只是个笑话。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位稍安勿躁。预算之事,确需仔细核算。不过,眼下大局为重,些许花费,亦是为龙族未来投资。依小弟之见,不如我等各退一步。东君可将预算中一些……弹性较大的条目,酌情削减。我等三家,也当以大局为重,尽力承担应尽之责。至于具体的账目嘛……呵呵,想必各位府中,都有精于此道的‘账房先生’,如何将这些‘特殊支出’合理地纳入日常开销,想必也不是难事。”
他这话,说得极有技巧。既安抚了敖广,又给了敖钦、敖顺台阶下,更重要的是,点出了“做假账”这个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果然,听了敖闰的话,敖广面色稍缓,哼哼唧唧地表示可以“再研究研究,精打细算一番”。敖钦与敖顺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强调自家府库确实困难,希望东海能“体谅则个”。
一场关于预算的争吵,在敖闰的调停下,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会议讨论了如何加强保密工作,防止消息泄露。西位龙王一致同意,启动最高级别的“潜龙勿用”保密机制,所有参与行动的核心人员,都必须立下龙血毒誓,若有泄密,必遭反噬。
会议的最后,敖广又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总结陈词”,强调了“拔钉行动”的伟大意义和光明前景,听得敖闰昏昏欲睡。
首到水镜中的影像渐渐淡去,敖闰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场所谓的“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更像是一场分赃的闹剧。每一个参与者都心怀鬼胎,都在为自己的小算盘而精打细算。
“这样的‘同盟’,真的能成事吗?”敖闰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怀疑。
但他很快便将这丝疑虑压了下去。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己经踏出了这一步,便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起身走出密室,对候在外面的龟丞相道:“传令下去,‘黑鲨清剿’行动,三日后准时开始。告诉将士们,此战只许胜不许败!本王要用幽冥鲨族的头颅,来祭奠我龙族即将到来的……新生!”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而此刻,远在万里之外的花果山上,一只浑身金毛的石猴,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丝毫不知自己即将成为一场巨大阴谋中,最关键的那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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