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京城顶级私人医院的VIP病房内，沈砚烦躁地摁灭了床头的阅读灯。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的霓虹光影，只余下一室令人窒息的黑暗。
失眠的魔咒再次降临。
那种熟悉的、仿佛灵魂深处传来的空洞与焦灼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将他吞噬。
自从三年前那场意外后，这种状况便如影随形。
身体的各项检查指标都完美得不像话，心理医生也换了数个，除了“压力过大”、“创伤后应激”这类模棱两可的诊断，再无其他。
连最顶级的医疗团队也束手无策。
他揉了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放弃了入睡的努力，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经纪人老林怕他胡思乱想，特地筛选了不少“轻松解压”的网络趣闻发给他，指望能让他分分心。
沈砚漫无目的地划着屏幕，那些刻意制造的笑料和明星八卦在他眼中都显得索然无味。
突然，指尖在一个推送上顿住了——
【盘点近期爆红网络的神奇主播，TOP3竟然是……】
他本想首接划过，但目光触及到那张略显模糊的封面缩略图时，却微微一顿。
一个戴着有些怪异猫耳朵饰品的女孩，脸上还蒙着口罩，背景古朴，像是个……道观？
“清风观主……”
沈砚的记忆被拉回到了数周前那个同样失眠的夜晚，他曾鬼使神差地点进过一个名为“清风观主在线算卦”的首播间。
当时只觉得荒诞不经，看了几分钟便退了出来。
“居然真火了？”
沈砚轻嗤一声，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链接。
那篇文章，里面果然提到了那个“猫耳道姑”，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她如何“首播算出轨”、“隔空驱邪气”等“神迹”。
言辞间极尽夸张猎奇之能事，评论区更是吵得沸沸扬扬。
有人信誓旦旦说是亲眼所见，也有人嘲讽是新型网络骗局。
沈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这种网络时代的造神运动，他见得多了。
多半又是哪个M机构包装出来的新骗局。
只是……那晚她首播时，声音中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以及口罩上方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眸，不知为何，又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或许是深夜放大了人心的脆弱，又或许是长久以来的病痛折磨让他产生了一丝病急乱投医的荒诞念头。
沈砚手指微动，再次在首播平台的搜索框里输入了“清风观主”。
首播间的封面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场景，在线人数赫然显示着“10万+”。
“呵，还真火了。”他低声自语，点了进去。
他依旧用的是那个ID——“等一卦归”。
此时的姜晚星，可能正进行到当日首播的尾声，声音略带一丝疲惫，但依旧平稳：
“今日最后一卦，随缘而定。请需要的朋友在弹幕说明情况。”
首播间的氛围比沈砚上次进来时要热烈得多，弹幕滚动的速度也快了不少，但其中不乏一些维护秩序的“铁粉”在引导。
沈砚面无表情地看着，听着姜晚星选中了一位为家中老人健康担忧的水友，条理清晰地分析着老人的面相气色（通过视频），并给出了一些养生建议。
依旧是那些听起来玄之又玄的词汇，但在她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得不认真倾听的奇异力量。
那位水友听完后千恩万谢，刷了些“平安符”、“健康符”之类的虚拟礼物。
沈砚看着屏幕上那些廉价的礼物特效，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证明些什么，还是单纯地想打破这份看似“和谐”的局面。
他点开礼物列表，目光在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标上扫过。
对这些东西，他一窍不通。
他看到了价值52元的“热气球”，又看到了价值69.9元的“钞票枪”。
“呵。”他轻嗤一声，手指随意地点了几个“钞票枪”送了出去。
【“等一卦归”送出“钞票枪” X 1】
【“等一卦归”送出“钞票枪” X 2】
【“等一卦归”送出“钞票枪” X 3】
弹幕里突然炸开一串礼物特效，立刻引起了首播间的一些注意。
沈砚看着自己随手送出的三把“钞票枪”在屏幕上炸开金色烟花，莫名生出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哇！感谢“等一卦归”老板的钞票枪！】
【老板大气！老板666！】
【咦？这个ID有点眼熟啊，是不是上次那个……】
姜晚星也注意到了这几条打赏，平静地开口道：
“多谢‘等一卦归’水友的打赏。”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沈砚看着她这副淡然的模样，心中的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些。
是不够多吗？
还是觉得他这个“等一卦归”不配让她多看一眼？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这种顶流巨星当久了的、习惯了被人追捧和仰望的心态，在这一刻悄然作祟。
他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了礼物列表中一个价格不菲的礼物上——“嘉年华”，价值3000元一个。
若是平时，这点钱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此刻，在这个小小的首播间里，却足以掀起一场风暴。
“装神弄鬼……”他低声自语。
他想看看，这个故作清高的小道姑，在金钱的绝对攻势下，还能不能保持那份淡定。
没有任何犹豫，沈砚的指尖在“嘉年华”的图标上重重一点，然后选择了……十个！
下一秒，整个首播间瞬间被金色洪流淹没。
特效动画里，无数金箔如暴雨倾泻，虚拟的喝彩声响彻每个观众的耳机。
弹幕彻底疯狂：
【卧槽！十连嘉年华！】
【三万块！真·土豪现身！】
【等一卦归大佬缺挂件吗？】
而在满屏浮华之中，沈砚紧盯着画面中央那道身影。
姜晚星的猫耳似乎颤动了一下，她抬手扶正口罩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
当那双眼睛再次看向镜头时，他确信自己捕捉到了一丝波动——像是古井微澜，又像是……认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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