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笼罩着东海之滨。北风呼啸而过,卷起细碎的雪粒,拍打在葛天氏部落简陋的茅屋上。这是第十个看不到太阳的日子,族中储存的干鱼和粟米己经见底,孩子们饿得连哭声都变得微弱。
族长苍须跪在部落中央的祭坛前,面前摆着最后一条腌制的海鱼。他布满皱纹的脸庞被月光映得发青,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将鱼推向那块竖立的玉琮。这块三尺高的青色玉琮是部落世代相传的圣物,表面刻着无人能解的纹路。
"月母在上,"苍须的声音嘶哑如老鸦,"请怜悯您的子民,让寒冬早些过去吧。"
祭坛周围跪着三十余名族人,这是葛天氏最后的血脉。三年前他们还有百余口人,连续不断的严寒、饥荒和野兽袭击让部落凋零至此。女人们怀抱婴孩,男人们握着骨制的鱼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块毫无反应的玉琮上。
十七岁的巫女芷将一捧晒干的月见草撒向玉琮。草叶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还未落地就被寒风吹散。她正要念诵祖传的祷词,突然发现玉琮内部亮起一点微光。
"族长!"芷惊呼道,"玉琮...玉琮发光了!"
苍须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大。确实有一丝银白色的光晕在玉琮内部流转,像月光被囚禁在玉石中。更惊人的是,祭坛周围的积雪开始融化,露出下面嫩绿的新草。
族人们发出敬畏的叹息。就在这时,一阵清冷的香风拂过祭坛,所有人都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玉琮旁。她的银发比最上等的丝帛还要柔亮,肌肤如同昆仑山巅的积雪,双眸中倒映着月相盈亏。
常羲注视着这些瘦骨嶙峋的人类,心中泛起涟漪。她本不该现身——自从与羲和分别后,她一首在暗中观察人类部落,却始终遵守着"神人相隔"的古老禁忌。但今夜葛天氏绝望的祈祷穿透了太阴之渊,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吾乃月神常羲。"她的声音如同冰泉击石,"见尔等虔诚,特来相助。"
苍须以额触地,老泪纵横:"月母显灵了!求月母救救我们这些卑微的蝼蚁吧!"
常羲轻抬玉手,一道银光从她指尖流泻而出,在祭坛上空化作无数光点。光点落在族人身上,病痛顿消;落在土地上,嫩芽破土;落在海面上,冰层开裂。饿得皮包骨的孩子脸上恢复血色,咳血的老妇人停止了喘息,连部落周围窥视的狼群都悄然后退。
《尚书·舜典》有载:"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虽为后世记载,却反映了上古先民对自然神灵的虔诚信仰。葛天氏的祭祀仪式,正是这种原始崇拜的生动体现。
常羲在部落停留下来,化名为"月华",称自己是游历西方的巫女。她教会族人如何在月光下劳作——用蚌壳磨制鱼钩,编织更结实的渔网,在退潮时采集贝类。她指导芷认识各种草药:月见草可治热病,夜交藤能安神,玉簪花汁液可以止血。
一个月圆之夜,常羲将苍须和芷叫到玉琮前。她手指轻抚玉琮表面的纹路,那些原本杂乱的刻痕突然亮起来,显现出清晰的月相变化图案。
"看,"常羲解释道,"这是月亮盈亏的规律。从新月到满月需要十五日,从满月再到新月又是十五日。记住这个规律,你们就能预知潮汐变化,知道何时出海最安全。"
芷小心翼翼地用骨针在兽皮上记录这些图案。苍须则命人取来一块平整的石板,让常羲在上面刻下更精确的标记。这就是最早的太阴历雏形,比《史记·历书》记载的"黄帝考定星历"还要古老千年。
随着月相知识的普及,葛天氏的生存状况显著改善。他们学会在月圆前后大量捕捞随潮而来的鱼群,在新月时的黑夜避开凶险的海域。妇女们按照月相周期安排采集、编织和耕作,部落的粮仓渐渐充实起来。
一个春风拂面的夜晚,常羲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望着远处渔火点点的部落。她的玉杖"望舒"横放在膝头,杖头的明珠映照着满天星斗。突然,明珠中的星光剧烈闪烁,玉杖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常羲警觉地站起身,发现震动源自部落方向。她化作一道月光飞至祭坛,看见那块玉琮正在发出与望舒共鸣的辉光。当她把玉杖靠近玉琮时,两件玉器之间迸发出耀眼的银白色闪电。
"原来如此..."常羲恍然大悟。这块玉琮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祭器,而是上古时期坠入人间的月精碎片,蕴含着未被激活的太阴之力。难怪葛天氏能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中延续至今,全因玉琮在无形中庇佑着他们。
芷闻声赶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常羲决定告诉她部分真相:"你们部落的玉琮是月神赐予的圣物。从今夜起,你要学会与它沟通。"
在常羲指导下,芷将双手贴在玉琮上。令人惊讶的是,玉琮竟然对她的触碰产生回应,表面浮现出更复杂的纹路——那是星辰运行的轨迹。
"月华大人,"芷激动地问,"您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懂得这么多神奇的知识?"
常羲笑而不答,只是指着天空中的月亮说:"记住,无论我在与否,月光永远会指引你们。"
就在这时,部落外围突然传来尖叫声。常羲瞬间移动到声源处,发现几个猎人正用火把驱赶着什么。在火光与月光交界处,隐约可见一团扭曲的黑雾,雾中闪烁着血红色的眼睛。更可怕的是,倒在地上的猎人面色发黑,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
常羲挥动望舒,一道月华如利剑般劈向黑雾。雾中发出非人般的嘶吼,随即消散在夜色中。她蹲下身检查伤者,发现他们体内残留着某种阴冷的黑暗能量,连月光都无法立刻净化。
"这不是普通的野兽..."常羲蹙起眉头。她隐约感到,这种黑暗力量似乎是冲着觉醒的玉琮而来,或者说,是冲着正在接受月神指引的人类而来。
将伤者送回部落后,常羲登上附近最高的山丘。她将望舒插在地上,双手结印,周身绽放出耀眼的月华。这是"太阴显圣"之术,能让她感知方圆百里内的异常。
神识扫过山林时,常羲发现了更多被黑暗侵蚀的动物——眼睛血红的狼群,长着畸形犄角的鹿,还有在地下蠕动的巨型蚯蚓。更令她不安的是,这些污染源似乎都来自东海深处的某个地方,那里正涌动着令人窒息的恶意。
当常羲试图探查源头时,一阵剧痛突然贯穿她的神识。那感觉就像月光被乌云吞噬,又像潮水被强行逆转。她闷哼一声,不得不收回法术。
"我的神力在人间受到压制..."常羲擦去嘴角渗出的银色血液,"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神明干涉人间事务。"
回到部落后,常羲彻夜未眠。她意识到自己正面临一个抉择:是继续留在葛天氏帮助他们对抗未知的黑暗,还是返回神界寻求答案?作为月神,她本不该过度干涉人间兴衰;但看着那些信任她的纯朴面孔,她又无法抽身离去。
黎明前,常羲做了一个决定。她将芷叫到玉琮前,郑重地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查明那些黑暗生物的来历。在我回来前,你要守护好玉琮,每月朔望之日带领族人祭祀月神。"
芷惊慌地抓住常羲的衣袖:"您要走了吗?没有您的指引,我们——"
"月光永远在,"常羲温和地打断她,"记住我教给你们的知识,它们比我的存在更重要。"说着,她将望舒轻点芷的额头,留下一道月牙形的印记。"这个印记会让你在危急时刻获得月华之力。"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海平面时,常羲的身影己经化作点点银光消散在晨风中。芷抚摸额头的月牙印记,感觉有温凉的能量在体内流转。她转身对着开始发光的玉琮深深跪拜,心中既有不安,也有坚定的信念。
《周易·系辞》云:"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常羲传授给葛天氏的月相知识,正是人类"观天文"以"知幽明"的最早实践。而此刻,这位月神正飞向东海深处,去面对一个可能威胁整个人间的古老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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