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红星农机厂略显斑驳的厂房上时,整个工厂已经提前进入了一种高度戒备而又充满期待的运转状态。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与兴奋。
秦奋一夜未眠,脑海中反复推演着今日参观的每一个细节,力求万无一失。他知道,昨天是孙建的“表演时间”,而今天,则是红星厂和HS-3材料的“正名之战”。是骡子是马,今天就要拉出来遛遛,让德国人用最专业的眼光来检验。
“厂长,都准备妥当了!”李大柱眼圈有些发黑,显然也是一夜没怎么合眼,但他精神却异常亢奋,拍着胸脯道,“从原料入库到冶炼、锻压、热处理,再到最终的抽检,每一个环节,我们都抠到了极致。德国人要是能从咱们这儿挑出毛病来,我老李头以后跟他们姓!”
秦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柱,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不是要做到不让他们挑毛病,而是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用心和实力,看到HS-3是如何在我们手中一步步诞生的。”
张巧玲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份整理好的英文资料,是关于HS-3生产工艺流程的简要说明和关键控制点,准备在参观时辅助解释。“厂长,翻译资料都备好了。王厂长那边也把厂区卫生和安全通道又检查了一遍。”
“好,辛苦大家了。”秦奋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厂门口的方向。
上午九点整,德国代表团的中巴车准时抵达红星农机厂。施密特先生和克莱默博士等人下车时,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但眼神中明显比昨日多了几分审视和期待。孙建的“金刚一号”风波,无疑给这次考察增添了更多变数,也让他们对红星厂的真实能力更加好奇。
没有过多的寒暄,秦奋直接切入主题:“施密特先生,克莱默博士,昨天我们主要看了质量检测中心。今天,我想邀请各位深入我们的生产一线,亲眼看一看HS-3合金材料是如何从最基础的原材料,一步步成为我们引以为傲的高性能产品。”
“这正是我们所期待的,秦厂长。”克莱默博士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一丝学者特有的严谨。
第一站,是原材料仓库和预处理车间。
与人们想象中可能存在的杂乱不同,红星厂的原材料仓库虽然不大,但各种金属原料分门别类,堆放得井井有条。每一批次的原料旁都挂有醒目的标签,注明了来源、入库日期、以及初步的质检报告编号。
“我们的HS-3材料,对原材料的纯度和成分有着极高的要求。”秦奋亲自担当解说,“每一批次的原料进厂,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化学成分分析和物理性能检测,不符合我们内部标准的,一律退回。这是保证HS-3最终性能的第一道关卡。”
李大柱补充道:“比如这批铬铁,我们不仅检测主要成分,连痕量元素的含量都有严格规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合金领域尤其如此。”
克莱默博士走到一堆镍块前,仔细查看了标签,又拿起一块样品掂了掂,目光不时扫过秦奋提供的英文资料上关于原材料验收标准的条款。他不时会就某个元素的控制范围提出疑问,秦奋和李大柱都能对答如流,甚至能提供相关的实验数据作为支撑。
仅仅是原材料的管控,就让克莱默博士的表情严肃了几分。他能看得出,红星厂在这方面并非只是说说而已,而是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体系。
随后,一行人穿上特制的参观服,戴上护目镜,走进了冶炼车间。
“轰隆隆——”
一股夹杂着金属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车间内,几台大小不一的电炉正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其中一台崭新的中频感应炉尤为显眼,炉口处不时有火星跃动。工人们各司其职,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这是我们HS-3材料的核心生产环节——真空感应熔炼。”秦奋指着那台中频感应炉说道,“为了保证合金成分的精确和高度纯净,我们不惜重金从国外引进了这项技术,并结合我们自身的工艺特点进行了改进。”当然,这“引进”和“改进”,系统功不可没,但对外自然要有合理的说法。
“真空熔炼?”克莱默博士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对于去除钢水中的有害气体和夹杂物,确实是非常有效的手段。你们的真空度能达到多少?”
“目前稳定在0.5帕以下,这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氧、氮等元素对合金性能的影响。”李大柱自豪地回答,这些参数他早已烂熟于心。
在秦奋的示意下,李大柱开始向德国人详细介绍HS-3的熔炼过程。从精确称量的各种高纯度母合金和中间合金的配料,到装料顺序、熔化过程中的温度控制、真空度的保持、精炼时间的把握,再到最后的浇铸成型,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工艺规程操作。
克莱默博士听得极为认真,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炉前操作台上的各种仪表数据,不时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当看到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根据炉内钢水的颜色和流动状态,对功率进行微调时,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HS-3中的某些活性元素,例如钛和稀土,对氧非常敏感。因此,除了真空环境,我们还在熔炼过程中采用了特殊的复合脱氧剂和精炼渣系,以确保这些元素的有效利用和最终合金的洁净度。”秦奋补充解释。
施密特先生虽然不像克莱默那样专注于技术细节,但他也在默默观察着整个车间的管理和工人的精神面貌。他注意到,尽管设备看上去并非国际最顶尖,但操作流程却异常规范,工人们的动作娴熟而专注,每一个环节都有一丝不苟的记录。这种严谨的工匠精神,让他暗暗点头。
一炉HS-3合金钢水很快熔炼完毕,在刺眼的火光中,钢水被平稳地浇铸成数根粗壮的钢锭。待钢锭初步冷却后,立刻有工人上前截取试样,送往一旁的快速分析室。
“这是我们每炉必做的炉前炉后双重检验。”秦奋解释道,“炉前分析合格才允许浇铸,浇铸后的钢锭还要进行成分复检,确保每一炉HS-3材料的化学成分都精确控制在目标范围之内。”
克莱默博士对这种即时反馈的质量控制方式表示赞赏。
接下来是锻压车间。
巨大的锻锤发出富有节奏的轰鸣,烧得通红的HS-3钢锭在锤下逐渐变形、致密。火花四溅,热气蒸腾。
“HS-3材料的优异性能,不仅取决于精确的化学成分,同样离不开后续的塑性变形和热处理工艺。”李大柱的声音盖过了机器的噪音,“我们采用的是多向锻造工艺,反复镦粗、拔长,以破碎铸态组织,细化晶粒,消除内部缺陷,使材料组织更加均匀致密。”
他指着一块正在锻打的钢锭:“锻造比、始锻温度、终锻温度、变形速度,每一个参数都经过了我们大量的实验摸索和优化。这些参数的精确控制,直接影响到HS-3的最终力学性能和使用寿命。”
克莱默博士走到一台刚刚完成锻打、尚有余温的HS-3锻件旁,仔细观察着其表面的锻造流线。他还特意询问了锻造过程中的加热和保温制度。秦奋和李大柱提供的详细工艺卡,让他看得频频点头。
最后一站是热处理车间和成品检验区。
几台大型热处理炉排列整齐,仪表盘上的数字精确显示着炉内的温度。
“这是HS-3性能成型的关键一步——最终热处理。”秦奋介绍道,“我们为HS-3开发了一套独特的复合热处理工艺,包括固溶处理、多次时效等,目的是在保证足够强度的同时,最大限度地发掘其韧性和耐磨潜力。”
张巧玲适时地递上英文资料,上面清晰地标注着HS-3的热处理温度曲线和各个阶段的保温时间。克莱默博士几乎是逐字逐句地看着,不时与自己所学的知识进行印证。
在成品检验区,德国代表团看到了经过精心打磨的HS-3成品棒材和板材。一旁的检测台上,摆放着各种检测仪器,从硬度计、金相显微镜到冲击试验机、拉伸试验机一应俱全。
“每一批次的HS-3成品,我们都会进行严格的力学性能测试、金相组织分析和无损探伤。”李大柱拿起一份刚刚出炉的检测报告,递给克莱默博士,“博士请看,这是我们昨天下午生产,今天上午完成最终热处理的一批HS-3的测试数据,包括抗拉强度、屈服强度、延伸率、冲击韧性等,完全符合甚至优于我们对外公布的技术指标。”
克莱默博士接过报告,与昨天在质量检测中心看到的数据进行了对比。他发现,不同批次之间的性能数据波动极小,显示出红星厂生产工艺的稳定性和一致性。
“秦厂长,”克莱默博士放下报告,郑重地说道,“今天一上午的参观,让我对HS-3材料的生产过程有了非常直观和深刻的了解。你们在原材料控制、熔炼工艺、锻造和热处理等方面的严谨态度和专业水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红星厂虽然规模不大,但在关键工艺的把控上,做得非常出色。”
施密特先生也微笑着补充道:“是的,秦厂长。看到贵厂从上到下这种精益求精的精神,我们对HS-3材料的信心,无疑又增加了几分。这与我们昨天听到的某些……嗯,某些‘传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这句话意有所指,显然是将红星厂这种开放透明、实打实的生产展示,与孙建那种含糊其辞、虚张声势的“金刚一号”发布会进行了对比。孰高孰下,一目了然。
秦奋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感谢施密特先生和克莱默博士的肯定。我们始终相信,真正的技术和产品,是经得起任何检验的。红星厂愿意将我们的一切,都透明地展示给我们的合作伙伴。”
李大柱和张巧玲等人也露出了自豪的笑容。今天,他们用实实在在的“硬实力”,赢得了德国专家的尊重。
午餐时间,气氛比昨天更加融洽和热烈。克莱默博士不再仅仅局限于技术问题,也开始饶有兴致地询问起红星厂未来的发展规划,施密特先生则更多地与秦奋探讨起了HS-3材料在不同工业领域的应用前景和潜在的合作模式。
李顺才偷偷对王奎山竖了个大拇指,低声道:“厂长这招‘开诚布公’,真是高!比什么解释都有用!那个孙建,这次是彻底把脸丢到姥姥家了!”
王奎山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着秦奋沉稳自信的侧脸,心中愈发敬佩。这位年轻的厂长,不仅拥有超越时代的技术,更有着运筹帷幄的商业智慧和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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