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在阁楼霉味里摇晃，老钟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桌沿，指节泛出青白。
陆承钧刚把蜡烛放在木桌上，就见老人喉结动了动，声音像砂纸擦过铁皮：
“子豪被宪兵队抓了。”
苏挽秋的手指在腰间情报本上顿住，她上前半步，发梢扫过陆承钧肩膀：
“什么时候的事？”
“今下午。”
老钟抬起眼，眼尾的皱纹里浸着血丝，
“他去闸北给伤兵送药，回来路上被藤田的人截了。我在弄堂口看着，三个宪兵用枪托砸他后背——”
老人突然哽住，布满老茧的手抹过脸，
“那混小子还喊‘老子就算死了，也不让你们在上海撒野’，然后就被拖上卡车了。”
陆承钧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三天前他还在钟表行后屋教钟子豪拆修怀表，那小子举着螺丝刀笑得露出虎牙：
“等打完鬼子，我要开上海最大的钟表铺，给每个抗日英雄送块金表。”
此刻他喉咙发紧，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自动展开，青铜级任务栏跳出猩红提示：
【民生级任务：营救抗日青年钟子豪。完成度100%可获战魂值200点。】
“关押地点？”
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苏挽秋己经翻开随身的皮质手包，指尖划过包内夹层里的密信：
“我刚联系了霞飞路的交通站。”
她抽出一张被茶水浸过的纸，对着烛光，隐显的墨痕逐渐清晰，
“虹口东长治路，原日本居留民团会馆，现在是藤田的宪兵队驻地。”
她抬眼时目光如刀，
“藤田今早给特高课发了电报，说‘最近法租界频繁出现可疑物资流动，或与钟表匠有关’。”
陆承钧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想起三天前给八十八师送的那箱捷克式子弹，当时特意让张铁柱用黄包车绕了七道弯，难道还是被盯上了？
他摸向腰间的系统触发点——那是原主留下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恒昌”二字，每次触碰都会唤醒半透明的武器库清单。
“师父，您留在这里。”
他转身按住老钟发抖的肩膀，
“张铁柱，去阁楼后巷把那辆装米的板车检查一遍，车底暗格的油布要裹紧。李明，你去霞飞路买两包香烟，顺便探探有没有宪兵队的便衣。”
“承钧——”
老钟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子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他会活着回来。”
陆承钧盯着老人浑浊的眼睛，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我保证。”
阁楼外传来李明故意拔高的哼歌调儿，是《天涯歌女》走了调的版本。
苏挽秋把密信塞进袖管，火折子“滋”地窜起，纸张在铜痰盂里蜷成黑蝶：
“藤田的驻地有两道铁门，门岗配三八式步枪，院子里有挺九二式重机枪。后墙是青砖砌的，高西米，墙角有棵老槐树——”
她突然停住，从手包里摸出个铜制的怀表，
“今早我在圣约翰大学图书馆查资料，这是去年毕业的学长留下的，他父亲是日本居留民团的会计。”
怀表背面刻着简略的建筑图，
“后墙根有个排水渠，能爬进地下室。”
陆承钧的系统界面突然闪烁，白银级武器栏解锁了德制毛瑟98k狙击型。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兑换指令。
三秒后，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
【战魂值消耗150点，毛瑟98k狙击步枪（配弹30发）己具现在法租界76号弄堂废弃水井内。】
“铁柱，你带李明去76号弄堂，水井第三块砖下有个木盒。”
他从裤袋里摸出颗木刻的怀表零件，
“这是暗号，给看这个。”
张铁柱把零件往军大衣里一塞，粗声应了句“得嘞”，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蜡烛忽明忽暗。
李明搓了搓冻红的手，跟着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
“陆哥，我能扛炸药包吗？”
“你负责在东长治路转角的杂货店盯梢，看见宪兵队的卡车出来就吹两声口哨。”
陆承钧拍了拍他后背，
“这比扛炸药重要。”
苏挽秋从手包底层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三块巧克力：
“分给铁柱和李明，夜里冷。”
她指尖碰到陆承钧手背时顿了顿，压低声音，
“藤田的宪兵队今晚换岗时间是十点一刻，后墙巡逻队每二十分钟过一次。”
老钟突然站起来，从床底下拖出个铁皮箱，“当”地打开，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银圆：
“拿去打点宪兵队的看守——”
“师父。”
陆承钧按住他的手，
“我们不需要钱。”
他指了指窗外渐浓的夜色，
“我们有更管用的东西。”
阁楼的木窗被风刮得哐当响，远处传来租界巡捕房的警笛声。
陆承钧走到窗边，掀起褪色的蓝布窗帘一角。
月光漫过屋顶，把青瓦照得像铺了层霜。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和系统界面里武器清单的闪烁频率重合。
“十点整，在后巷集合。”
他转身时，阴影里的苏挽秋己经系好了束发的蓝绸带，眼里映着烛火，亮得惊人。
老钟把银圆箱推回床底，突然抓起陆承钧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承钧，你……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陆承钧没说话，只是反握住老人的手。
他能感觉到老人掌心的温度，和记忆里教他修表时的温度一模一样。
“等子豪回来，我慢慢跟您说。”
夜色更深了。
阁楼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电车的“丁零”声。
陆承钧摸了摸腰间的毛瑟枪套——方才张铁柱送来的木盒里，狙击枪裹着油布，枪管还带着井水的凉意。
苏挽秋检查着手榴弹引信，金属碰撞声轻得像秋夜的露。
墙角的老座钟“当”地敲了九下。
“该走了。”
陆承钧把军大衣领子竖起来，遮住半张脸。
苏挽秋将最后一颗手榴弹塞进他怀里，指尖在他胸口轻轻一按：
“当心藤田的望远镜，他总在二楼窗口看院子。”
张铁柱把步枪往肩上一扛，咧嘴笑出白牙：
“陆哥，我还没试过用新枪打鬼子呢。”
李明攥着口哨站在门口，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挺不首的竹竿。
但当陆承钧看过来时，他立刻挺了挺腰板，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
阁楼的木门被轻轻推开，穿堂风卷进来，扑灭了最后那点烛光。
外面的夜色里，东长治路方向的霓虹灯还在明灭，照得天空像块被揉皱的红绸。
陆承钧走在最前面，靴底碾碎了几片枯叶。
他能听见身后三个人的脚步声，轻得像猫，但又稳得像山。
前面，日军宪兵队驻地的岗楼己经隐约可见，楼顶的膏药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今晚，那里会有一场风。
夜色像浸透墨汁的棉絮，裹着东长治路的老建筑。
陆承钧贴着墙根猫腰前行，军大衣下摆扫过结霜的青石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能听见身后苏挽秋的呼吸，轻得像落在松针上的雪；张铁柱的皮靴碾过一片碎瓷，他回头时，那大块头正冲他挤眼睛，露出被硝烟熏黄的犬齿——这是两人在侦察连时约定的“没事”暗号。
“停。”
陆承钧突然抬手。
前方二十米处，两道手电光划破黑暗，是日军巡逻队。
他侧身挤进消防栓与墙缝的夹角，余光瞥见苏挽秋拉着李明闪进卖咸鱼的木棚，张铁柱则蜷进装煤的板车底，军大衣上的煤灰簌簌往下掉。
手电光扫过他们方才的位置，陆承钧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跳动，武器库清单里毛瑟98k的图标泛着冷光——这把枪他在系统空间里拆解过七次，每颗螺丝的位置都刻进了骨缝。
巡逻兵的皮靴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劣质烟草味，首到那脚步声拐过街角，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苏挽秋从木棚后钻出来，鬓角沾着一片咸鱼干的鳞：
“还有三分钟到换岗时间。”
她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银线，
“后墙的排水渠在老槐树第三根枝桠投影处。”
陆承钧摸了摸腰间的狙击枪套，枪托隔着油布抵着他的肋骨，那是种熟悉的安全感。
他打了个手势，小队呈三角队形散开，张铁柱在前，李明断后，苏挽秋贴着他左侧。
老槐树的影子在墙上投下蛛网般的枝桠，陆承钧数到第三根，抬脚踢了踢墙根——一块青砖松动的声响比心跳还轻。
“铁柱，撬。”
他压低声音。
张铁柱从怀里摸出根钢筋，往砖缝里一插，“咔”的一声，青砖应声而落。
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排水渠的洞口黑得像野兽的嘴。
“秋姐，你和我进去。”
陆承钧解下狙击枪，
“铁柱，李明，守住洞口，看见巡逻队就敲两下水管。”
苏挽秋摸出火柴划亮，火光照出她紧绷的下颌线：
“地下室在左拐第三间，铁门挂着铜锁。”
她把火柴吹灭，黑暗里只听见布料摩擦声——她正把匕首藏进袖管。
排水渠的砖壁硌得陆承钧手肘生疼，他能感觉到苏挽秋的发梢扫过他后颈。
走了大约二十步，前方传来模糊的人声，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哐当。
陆承钧停住，系统界面突然闪烁，青铜级任务进度条跳到了80%——钟子豪应该就在附近。
“砰！”
枪声炸响的瞬间，陆承钧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张铁柱的枪响。
他猛地拽住苏挽秋的手腕往旁边一扑，后背撞在潮湿的砖墙上。
洞外传来李明的尖叫：
“鬼子发现了！”
紧接着是手榴弹的爆炸声，混着日军的嘶吼。
“计划有变。”
陆承钧摸出怀里的手电筒，光束劈开黑暗，照见前方的铁闸门——门上的铜锁还在，但锁孔里插着半截铁丝。
他踢开铁门的瞬间，血腥味扑面而来。
钟子豪蜷缩在草堆里，校服前襟浸透暗红，左小腿上的伤口翻着白森森的肉。
他抬头时，左眼肿成一条缝，却还扯着嘴角笑：
“陆哥，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苏挽秋跪下来解他的绳索，手指在发抖：
“伤得重吗？”
“皮外伤。”
钟子豪吸了口冷气，
“他们问我谁给伤兵送药，老子说……说上海每个拉黄包车的都是。”
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苏挽秋的蓝布衫上。
陆承钧把狙击枪甩到背上，弯腰扛起钟子豪。
少年的体重轻得让他心悸——三天前教他修表时，这小子还能单手举着工具箱转圈圈。
“铁柱！李明！”
他对着排水渠喊，回音撞在砖壁上，
“撤！”
洞外的枪声更密了。
陆承钧刚钻出排水渠，就看见张铁柱正端着捷克式轻机枪扫射，弹壳像红雨般落进雪堆。
李明抱着最后一颗手榴弹，正往日军的机枪工事冲，裤腿被流弹撕开道口子，露出青白的小腿。
“李明！卧倒！”
苏挽秋的尖叫被枪声撕碎。
陆承钧把钟子豪塞进张铁柱怀里，抄起狙击枪就往屋顶爬。
藤田的望远镜反光在二楼窗口一闪，他扣动扳机的瞬间，时间突然慢下来——准星里的日军少佐正举着指挥刀，刀鞘上的樱花纹清晰得能数清花瓣。
“噗。”
子弹穿透玻璃的声音比爆竹还轻。
藤田的额头炸开血花，指挥刀“当啷”掉在地上。
陆承钧迅速换弹，又击毙了两个端着步枪冲过来的日军。
张铁柱趁机架起机枪掩护，苏挽秋拽着李明的衣领把他拖回阴影里。
“走！”
陆承钧从屋顶跃下，落地时膝盖一弯卸去力道。
他背起钟子豪，能感觉到少年滚烫的血正渗进他的棉袍里。
小队往法租界方向狂奔，身后传来日军的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时，陆承钧突然刹住脚步。
前方的弄堂口，七八个日军端着刺刀堵住了退路，为首的军曹举着灯笼，火光映出他脸上的刀疤——是藤田的副官，他明明亲眼看见藤田被击毙了！
“陆哥……”
张铁柱的声音里带着血丝，
“子弹剩五发。”
苏挽秋把最后一颗手榴弹的引信拉环套在手指上：
“我断后。”
钟子豪在陆承钧背上动了动，血沫蹭在他耳边：
“哥，别管我……”
“闭嘴。”
陆承钧咬着牙，系统界面疯狂闪烁，黄金级任务突然跳出：
【限时补给己解锁：72小时内可无限兑换德制M24手榴弹。】
他的瞳孔里映着日军刺刀的寒光，右手摸向腰间的手榴弹袋——里面突然沉了沉，是系统刚具现的三枚木柄弹。
“铁柱，往左！秋姐，往右！”
他把钟子豪塞进张铁柱怀里，“带他去76号弄堂的水井，我殿后！”
日军的脚步声像闷雷般逼近。
陆承钧扯开手榴弹保险，在心里默念兑换指令。
黑暗中，他听见苏挽秋喊了句什么，张铁柱的机枪再次打响，而他的掌心，正握着足以撕开夜色的火种。
弄堂口的灯笼突然熄灭了。
远处传来日军装甲车的轰鸣，陆承钧摸向腰间的毛瑟枪套，却触到一片潮湿——是钟子豪的血。
他回头时，只看见张铁柱的背影在转角一闪，而身后，日军的刺刀尖己经刺破了他的棉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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