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洞口藤蔓筛下碎金，晨曦揉着眼睛坐起时，发现身旁的铺位空着。正要唤人，却见不远处的狐裘毯上，沈楠栀正抱着男子的腰睡得香甜，鼻尖还蹭着人家的衣襟。男子朝她比了个噤声手势，指腹轻轻拨开沈楠栀垂在脸颊的发丝，才小心翼翼抽出被她压着的手臂，起身步出洞口。晨雾沾湿他玄色衣摆，惊起洞顶几只扑棱翅膀的夜蛾。
良久，沈楠栀打着哈欠坐起，晨曦忍着笑上前搀扶，指尖触到她冰凉的小臂："公子昨夜可睡得安稳？"她揉着眼睛点头，忽然察觉身下的狐裘毯带着陌生的松木香气——分明是那男子睡的地方！脸颊"腾"地红透："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晨曦指着她缠在毯子里的发丝偷笑："奴婢醒来时，正见小姐抱着人家腰不放呢。"沈楠栀窘迫地推了推侍女，发间银簪晃得叮当作响："别取笑了，我饿了。"晨曦连忙掀开食盒："早煮了小米粥，还加了您晒的紫珠草呢。"洞外山雀叽叽喳喳，沈楠栀低头吹粥时，耳尖的红意还未退尽，却没看见岩石缝里，半朵九叶重楼正沾着晨露，悄悄弯了弯叶片。
晨曦从袖中抖落一封信笺，蜡印上的朱雀纹还凝着温润的光泽："沈大少爷的飞鸽刚落檐角呢。"信笺展开时扬起细微的金粉，上面是沈大少爷惯用的狼毫字迹，墨色在晨光里泛着青黛——"暗卫三十人己伏于附近，等待召唤，药囊辎重随侍在侧"。字里行间洇着的龙脑香，混着信笺边缘未干的蜡油味。
少女眼底笑意如星火骤燃，转瞬间又冻成霜雪。指尖着信纸边缘烫金云纹时，上一世的血色记忆突然漫过眼帘——大哥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骤然清晰，那个总在她闯祸后不动声色收拾残局的人，那个三番五次攥着她手腕沉声告诫"宁泽瀚狼子野心"的人，终究因她一句"兄长多虑"的固执，赔上了满门性命。信纸在掌心攥出褶皱，云纹烫金硌得指尖生疼，仿佛当年溅在袖角的温热血珠，至今仍凝着未散的腥甜。
山风卷着枯叶穿洞而过，将她耳畔碎发吹得纷乱贴颊。沈楠栀忽然死死攥紧信纸，指甲在宣纸上掐出深弯的月牙痕："大哥向来心细如发......"话音未落便仰头望向洞顶垂着的钟乳石，石尖凝着的水珠映着微光，像极了上一世大哥临终前未落下的泪。喉间泛起的苦涩漫过舌根，她指尖着信纸上兄长亲笔的墨迹，忽而哑声自语："这辈子......再不做那等执拗事了。"洞外松涛阵阵，将最后几个字揉碎在风里，惊起檐下栖息的夜燕，振翅声里似有未散的叹息沉沉坠落。
晨曦偷觑着自家主子骤然冷肃的侧脸，忽忆起昨夜篝火跃动时，沈楠栀垂眸处理伤口的模样——指尖捏着烈酒浸泡的布条，动作冷静得近乎狠戾，连眉峰都未蹙半分。那时便觉这看似柔婉的姑娘藏着异样锋芒，如今想来，那些被温软表象裹藏的锐刺，正顺着骨血悄然破土，在曦光里泛出冷冽的金属光泽。
此时昨晚的男子负手徐行上前，玄色衣摆扫过满地晾晒的药草，带起清苦的草木气息。沈楠栀刚放下手中捆扎好的落叶，指尖还沾着蜡渍与草汁的黄绿痕迹，抬眸时眼尾弯出笑意："我好歹救了公子性命，总不能让恩人连名字都不知晓吧？"
男子眸光微不可察地闪动，垂在身侧的手指悄然蜷起。洞外山风穿堂而过，卷起额前墨发，露出眉骨上方一道未愈的剑疤，粉色新肉在微光下泛着淡痕。"谢昭。"他开口时嗓音沉如寒潭落冰，尾音却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老旧丝绸擦过玉璧的微响。
"好名字。"沈楠栀歪头轻笑，发间银铃随动作漾起细碎声响。她弯腰拾起一株沾着晨露的九叶重楼，指尖捻着墨绿叶片漫不经心道："我姓贾，单名一个明字。谢公子往后若有需要，尽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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