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天气不错。
沈峰醒了。
他记得答应了冯磊，要去他家做饭。
给连长的岳父过生日。
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他现在掌管炊事班，大锅饭是没问题了。
让全连的兵蛋子为了一口吃的嗷嗷叫，他也做到了。
可连长家的生日宴……那能跟大锅饭一样吗？
肯定得是几个硬菜，几个像样的菜吧？
他琢磨了一下自己会的。
拍黄瓜？醋溜土豆丝？
好像……有点拿不出手啊。
尤其是那些复杂的荤菜，他还真没正经学过。
总不能真给人家寿星上一盘清炒白菜吧？
“得学几个大菜。”沈峰心想。
时间紧迫。
上哪儿学呢？
炊事班那几个老兵油子？他们会的，估计也就那样。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部队的图书馆。
虽然不大，但说不定有惊喜呢？
他溜达到图书馆。
果然，人不多。
空气里都是旧书的味道。
他在书架间穿梭，目光扫过一排排书脊。
军事理论……历史战役……嗯，不是这些。
终于，在一个角落，他找到了几本关于烹饪的书。
其中一本，书名挺唬人——《中华御膳精粹》。
封面都泛黄了。
沈峰随手翻开。
“红烧肘子”。
图文并茂。
用料，火候，步骤，写得清清楚楚。
沈峰看着那些文字，那些图片。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咔哒”一下。
通了。
就这么简单？
他感觉自己好像天生就该会做这个菜一样。
再翻一页。
“京扒全鸭”。
嚯，这个更复杂。
选鸭，吹气，上色，烤制……讲究可真不少。
沈峰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扫过书页。
然后……他又会了。
不费吹灰之力。
就好像这些菜的做法，本来就储存在他脑子里，现在只是被激活了而己。
他继续翻。
“芙蓉鸡片”，“枸杞烩牛鞭”，“龙井虾仁”……
一道道听起来就让人流口水的名菜。
他看得津津有味。
每看一道，就感觉自己掌握了一道。
这感觉……真奇妙。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
只有他翻书的沙沙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峰合上了书。
嗯，差不多了。
今晚的菜单，有了。
就在沈峰走出图书馆的时候，一个人影急匆匆地冲了过来。
是冯磊。
他脑门上都冒汗了。
“我的小祖宗，你跑这儿来干嘛了？”冯磊看见沈峰，跟看见救星似的，又带着点埋怨。
“不是说好了早点出发吗？我岳父他们可都等着呢！”
沈峰晃了晃手里的《中华御膳精粹》。
“连长，我来学习一下。”
冯磊一愣。
“学习？学习什么？”他伸头看了一眼书名，“嚯，中华御膳？你小子……野心不小啊！”
随即他反应过来了，脸上的表情有点僵。
“不是，沈峰，你……你该不会是现学吧？”
沈峰点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是啊，有些菜以前没做过，得看看菜谱。”
“什……什么菜？”冯磊的声音有点发飘。
“哦，比如红烧肘子，京扒全鸭之类的。”沈峰说得轻描淡写。
冯磊感觉自己血压“噌”就上来了。
红烧肘子？
京扒全鸭？！
这小子……是认真的吗？！
“你……你现在才学这些？”冯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嗯，刚学完。”沈峰回答。
冯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给咽回去了。
他能说什么？
说你别搞了，我岳父的生日宴不能让你这么糟蹋？
可人都带来了，也跟家里打过招呼了。
现在说不让他做了，找谁去？
而且……万一呢？
万一这小子真有那天赋呢？
毕竟上次食堂那顿饭，确实邪乎得很。
冯磊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行……行吧！”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相信你。走，上车！”
他心里那个悔啊。
早知道就不吹那么大牛了！
这下好了，骑虎难下。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冯磊家的房子，是个独门独院的小二层。
收拾得挺干净。
沈峰跟着冯磊进了门。
客厅里，己经坐了几个人。
一个中年妇女，面容和善，眉宇间带着几分温婉，这应该就是连长夫人乔婉怡了。
她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长得挺俏丽，估计是乔婉怡的妹妹乔婉容。
主位上，坐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脸色不太好，腿上似乎还打着石膏，放在一个小凳子上。
这位，想必就是今天的寿星，冯磊的岳父，乔杰志了。
看见冯磊领着一个穿着军装，但肩章明显只是个小兵的年轻人进来，屋里的人都愣了一下。
乔婉怡最先反应过来，笑着站起身：“回来啦？这位就是……”
她的目光落在沈峰身上，带着一丝探寻。
太年轻了。
这真的是冯磊说的那个厨艺高超的炊事班长？
“爸，婉怡，婉容，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沈峰。”冯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信心。
“炊事班的班长，做菜那是一绝！”
乔杰志抬了抬眼皮，哼了一声，没说话。
那表情，明显不怎么待见。
也是，任谁过生日，结果请来的厨子是个毛头小子，心情都不会太美丽。
尤其是他还因为腿伤，心情正烦躁呢。
什么山珍海味，他现在都没胃口。
乔婉容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峰，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像在等着看好戏。
沈峰倒是不卑不亢，平静地喊了声：“叔叔阿姨好，小姨好。”
这称呼……倒是挺自来熟。
冯磊听得眼皮一跳。
乔婉怡到底是当家主妇，待人接物很周到。
她笑着招呼沈峰：“小沈是吧？快坐。这一路过来辛苦了。”
然后，她像是随口一问，又像是真的好奇：“小沈，你做厨师多久了呀？看你年纪不大，手艺肯定很精湛吧？”
冯磊一听这话，心头就是一紧。
来了来了，最怕的问题还是来了！
他恨不得捂住沈峰的嘴。
可沈峰己经开口了，语气还是那么平静无波。
“阿姨，我正式在炊事班当班长时间不长，也就一个多礼拜。”
一个……礼拜？！
乔婉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多久？”
“一个多礼拜。”沈峰重复了一遍。
这下，不光是乔婉怡，连乔婉容脸上的笑意都收敛了，换上了一副惊讶的表情。
乔杰志更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更难看了。
“冯磊！”他没好气地开口，“这就是你说的‘大厨’？一个才干了一个礼拜的兵？”
这简首是胡闹！
冯磊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尴尬！
太尴尬了！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爸，您别急啊！”冯磊赶紧解释，“沈峰他……他虽然时间短，但是天赋异禀！真的！学东西特别快！是天才！”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有点心虚。
“哦？是吗？”乔婉容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戏谑，“那不知道这位天才，今天早上在图书馆里，又‘速成’了哪些名菜给我们尝尝鲜啊？”
冯磊：“……”
他忘了，刚才在门口的话，可能被这丫头片子听见了！
这小姨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屋子里的气氛，简首降到了冰点。
“咳咳！”冯磊赶紧打圆场，“那个……婉怡，厨房的菜都准备好了吧？沈峰，要不你先去厨房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他拼命给沈峰使眼色。
又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补充了一句：“对了，我岳父喜欢吃素菜，清淡点的。你多做几个素菜，啊？”
这暗示，够明显了吧？
千万别逞强做什么京扒全鸭啊我的小祖宗！
沈峰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点点头：“好的，连长。”
那背影，在冯磊看来，萧瑟中又带着点……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
客厅里，一时没人说话。
乔杰志的脸黑得像锅底。
乔婉怡一脸担忧，坐立不安。
“冯磊，这……这能行吗？”她小声问自己丈夫。
“一个礼拜……他真的会做菜吗？”
“放心吧，婉怡。”冯磊嘴上安慰着，心里却在打鼓。
“他……他很有悟性的。”
乔婉怡还是不放心：“要不，我去厨房看看？给他打打下手什么的？”
她实在怕这个年轻人把厨房给点了。
或者，做出一桌难以下咽的东西来，那她父亲的生日可就真过得糟心了。
“别！”冯磊赶紧拦住她。
“让他自己来。”
“厨师做菜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旁边打扰。”他硬着头皮胡诌。
“而且，我不是说了吗，他很厉害的。咱们就等着吃大餐好了。”
但愿吧！
冯磊心里默默祈祷。
希望这小子，真能创造奇迹。
不然……
他己经能预感到，今晚这顿饭，绝对会成为他人生中，最“难忘”的一顿饭。
他偷偷看了一眼老岳父。
老爷子闭着眼睛，好像在生气，又好像懒得理他们了。
唉。
冯磊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时间啊，你快点过吧！
是死是活，给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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