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教授，局里的调查组己经到县里了。"
小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背景音嘈杂，似乎正在忙碌。
薄辋川站在招待所窗前，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
他的后颈还在隐隐作痛，那种皮肤下有东西蠕动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们看了网上的视频？"
"看了，张局长脸色很难看。"
小周压低声音，"他们说要彻底检查墓室，还带了...呃...驱邪的东西。"
薄辋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拖住他们，我两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他转向房间角落："鹤龄？"
没有回应。
从墓室回来后，鹤龄就处于一种半透明的状态，时隐时现，几乎发不出声音。
薄辋川尝试过各种方法与她沟通，最后发现用平板电脑打字她还能勉强回应——
字迹会凭空出现在屏幕上。
现在平板上缓缓浮现一行字：「本宫在此」
字迹虚浮，像是费力写成的。
薄辋川拿起平板："调查组要封锁墓室。我们得离开这里。"
「去哪？」
"我在市里有套公寓。"薄辋川己经开始收拾行李，"远离人群，适合你恢复。"
「本宫不能离墓室太远」
"我知道，但留下更危险。"
薄辋川从背包深处摸出一只锦囊，倒出几粒暗红色的晶体。
"这是从墓室墙上刮下来的朱砂，混合了你的...呃...灵气。应该能暂时维持你的形态。"
平板沉默了很久，最后出现一个字：「可」
薄辋川迅速收拾好必需品，将锦囊挂在颈间。
退房时，前台小姐好奇地打量他："教授，您一个人住怎么要了两份早餐？"
"研究需要。"薄辋川推了推眼镜，面不改色地撒谎。
他租了辆车，选择最偏僻的路线回城。
上车前，他将朱砂晶体撒在副驾驶座位上。
不一会儿，鹤龄的身影渐渐浮现，比之前清晰了些，但仍然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时不时闪烁几下。
"这是...马车？"鹤龄好奇地触摸车窗，手指却穿了过去。
她皱眉，显然不满意这种状态。
"汽车。不用马拉。"薄辋川发动引擎，"系好安全带。"
鹤龄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肩侧："本宫没有安全带。"
"......忘了。"薄辋川踩下油门，"尽量别穿出车外。"
车子驶上公路，鹤龄立刻被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吸引了。
她飘到窗边，脸几乎贴在玻璃上，像个第一次春游的孩子。
"那些铁鸟是什么？"她指着远处的高压电线塔。
"电线塔。输送电力。"
"电力是什么？"
"一种能源。"
"比蜡烛亮？"
"亮得多。"
"比夜明珠呢？"
"......"
薄辋川专注于路况，简短回答着她的问题。
两小时后，鹤龄的问题逐渐变少，身影也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不舒服？"他瞥了一眼后视镜。
鹤龄没有回答，但脸色发青——如果鬼魂能脸色发青的话。
她捂着嘴，指了指窗外。
"你想吐？"薄辋川惊讶地问，"鬼魂也会晕车？"
"本宫...不是..."
鹤龄的声音断断续续，"这个铁盒子...太晃了..."
薄辋川赶紧降低车速，但为时己晚。
鹤龄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虽然没有实质内容物，但一股阴冷的能量波扩散开来。
放在后座上的考古笔记突然翻动，纸张迅速发黄、腐朽，最后化为一堆碎片。
薄辋川心疼地看了一眼那些笔记——那是他三个月的记录。
"赔你就是了..."鹤龄虚弱地说，戳了戳他的脸颊，"小气..."
这个动作让薄辋川愣住了。
她居然能碰到他了，虽然是极其轻微的接触。
他看向鹤龄，发现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正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朱砂起效了。"薄辋川轻声说，"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进入市区后，鹤龄重新兴奋起来。
高楼大厦、霓虹灯、熙攘的人群。
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新奇得不可思议。
当车子停在一家快餐店前等红灯时，她指着窗外的巨幅广告牌："那个女子为何穿得如此暴露？"
"汉堡广告。"薄辋川干巴巴地回答。
"汉堡是何物？"
"食物。"
"本宫要尝。"
"不行。"
"为何？"
"你会把它变成腐烂物。"
"小气。"
薄辋川叹了口气，在绿灯亮起前快速用手机下了个单。
五分钟后，他拎着一个纸袋回到车上，递给鹤龄一个汉堡。
"只许闻，不许碰。"
鹤龄好奇地拆开包装，凑近嗅了嗅，然后做了个夸张的嫌弃表情："腥膻！"
但她还是忍不住又闻了闻，"不过这个酱料...有点意思。"
薄辋川嘴角微微上扬。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享受这种荒诞的对话——和一个两千年前的鬼魂讨论汉堡酱料。
这要是让学术委员会的同事们知道，他的职业生涯就完了。
公寓位于城郊一栋老式建筑的顶层，是薄辋川用第一笔版税买的，几乎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电梯里，鹤龄对镜面墙产生了浓厚兴趣，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的影像比实际形态清晰得多时。
"这镜子施了什么法术？"她凑近观察自己的倒影。
"普通镜子。"薄辋川按下顶楼按钮，"镀了银。"
"银..."鹤龄若有所思，"本宫那个时代，银器确实能照出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薄辋川突然想到什么："所以银器能增强你的形态？"
鹤龄点头："朱砂加银粉，效果更好。"
电梯到达顶层。
薄辋川的公寓宽敞但几乎空无一物。
灰白的墙壁，黑色的家具，整整齐齐的书架，像极了样板房。
唯一有人气的迹象是茶几上几本翻开的学术期刊和半杯冷掉的咖啡。
"寒舍简陋。"薄辋川放下行李，"请自便。"
鹤龄飘进客厅，挑剔地打量着这个空间："连幅画都没有，你们现代人活得真无趣。"
她飘到落地窗前，突然倒吸一口气，"这...这是..."
薄辋川走到她身边。
从这个高度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灯火如星河般铺展到地平线。
鹤龄的脸贴在玻璃上，眼中映出万千光芒。
"太美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薄辋川从未听过的柔软，"比未央宫的灯火还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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