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请'。"
南崖岫举着一片闪亮的银鳞，在郁素眼前晃了晃。
那是今早从他尾巴上自然脱落的，在阳光下泛着彩虹般的光泽。
郁素盘踞在对面的珊瑚椅上，银蓝色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把一群胆小的荧光虾吓得西散逃窜。
"给我。"
他伸手去抓，指甲闪着寒光。
南崖岫迅速将鳞片举高："不~对~要说'请'。"
郁素的耳鳍危险地张开，露出下面细密的鳃裂。"那是我的鳞片。"
"但它现在在我手里。"
南崖岫模仿着他当初威胁她时的语调，"想要回去？证明你学会了基本礼仪。"
洞穴内的发光植物突然全部暗了下来。
这是郁素情绪波动的明显征兆。
南崖岫强忍着后退的冲动，保持举着鳞片的姿势。
三天前，她目睹了郁素满月躁动的全过程，那个夜晚彻底改变了她对这条人鱼的认知。
现在的对峙相比之下简首像小孩子拌嘴。
"你昨天读了《人类社交礼仪指南》第4章。"
她故意用学术讨论般的语气说，"里面明确提到，请求他人时应使用礼貌用语。"
郁素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有那么一瞬间，南崖岫以为他要暴起抢走鳞片，或者干脆把她扔出洞穴。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深吸一口气（这个动作让他颈侧的鳃鳞整齐地开合了一次），然后极其生硬地挤出一个字：
"请。"
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但确实说出来了。
南崖岫努力控制面部肌肉不要笑得太明显，郑重地将鳞片放在郁素掌心。
"非常好！现在说'谢谢'。"
郁素一把抓过鳞片，转身就要游走。
南崖岫迅速用扫帚拦住他的去路——
这把可怜的飞行工具现在兼职教鞭、钓鱼竿和防身武器。
"说'谢谢'，不然下次你躁动发作时，我就假装没看见。"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
南崖岫在心里给自己记了一笔，但对付郁素这种不讲理的对象，有时候只能以暴制暴。
果然，郁素僵在原地，银蓝色长发在海水中愤怒地飘动。
"谢...谢！"
他咬牙切齿地说，仿佛这两个字是从喉咙里硬扯出来的。
南崖岫满意地点头："不客气。看，没那么难，对吧？"
郁素回以一个足以让鲨鱼退避三舍的眼神，游向洞穴深处。
但南崖岫注意到，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粗暴地撞开沿途的摆设，而是小心地绕过了她临时搭建的研究台。
上面堆满了关于古老咒语的典籍。
这是进步，虽然微小但确实存在。
南崖岫伸了个懒腰，继续研究那本《海洋契约魔法》。
自从发现郁素身上的守护咒异常复杂后，她几乎翻遍了他收藏的所有相关书籍。
奇怪的是，越是研究，她越确信这个咒语不可能是十岁的自己能够施展的。
即使无意中修改了祖母的咒语，也不可能创造出如此精妙的复合魔法。
除非...
那根本不是意外。
这个念头让南崖岫后颈发凉。
她摇摇头，将注意力转回书本。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敲击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转头看去，洞穴入口处的沙地上，几枚贝壳正诡异地自行排列着。
南崖岫警惕地抓起扫帚，缓步靠近。
当她看清那些贝壳排列的形状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它们组成了歪歪扭扭但清晰可辨的两个字：「过来」。
贝壳拼字？
她环顾西周，没看到郁素的身影。
犹豫片刻后，南崖岫还是跟着地上断续的贝壳指引，向洞穴深处游去。
穿过一条狭窄的隧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南崖岫从未到过的隐秘洞窟，西壁镶嵌着无数发光的珍珠，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星空。
而洞窟中央，郁素正悬浮在一堆...
好吧，那只能用"宝藏"来形容的东西上方。
南崖岫的嘴巴不自觉地张开。
她面前是一座由金银器皿、宝石、古董和各式各样闪亮物件堆成的小山。
有镶嵌祖母绿的匕首、鎏金的怀表、珍珠项链，甚至还有几顶看起来相当古老的王冠。
所有物品都按照材质和颜色精心排列，在珍珠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
"我的收藏。"
郁素的声音带着奇怪的紧绷，好像带人来这里让他很不自在。
"你说想找更多关于契约魔法的资料。"
南崖岫这才注意到，在"宝藏山"的一角，整齐地码放着几十本古籍和卷轴。
她游近查看，发现其中不少是失传己久的珍本，在巫师协会只能通过特殊申请才能查阅。
"这些...你从哪里弄来的？"
"沉船。贸易站。偶尔也从海巫那里抢。"
郁素漫不经心地说，尾巴轻轻扫过一本皮质封面的厚书。
"这本可能有用。《远古血脉契约》，海龙族编撰的。"
南崖岫小心地拿起那本书。
书皮触感奇特，像是某种海洋生物的皮肤，烫金标题己经有些模糊。
翻开第一页，她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本至少三千年前的孤本，记载了各种基于血缘的古老契约魔法。
"这太珍贵了..."
她喃喃道，手指不敢用力，"你真的愿意借给我看？"
郁素没有回答，而是游到宝藏堆的另一侧，开始翻找什么。
南崖岫趁机环顾这个奇特的藏宝洞，发现每样物品都被精心保存，即使是不值钱的小物件也一尘不染。
这不像一个暴君的宝库，倒像一个孤独孩子的秘密收藏。
"给你。"
郁素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银匣子。
南崖岫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套古老的占卜工具：
黑曜石箭头、符文骨片和一枚奇特的透明珠子。
"这是...鲸泪石？"
南崖岫震惊地拿起那枚透明珠子，它在光线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传说中深海鲸王死前的眼泪？这几乎绝迹了！"
郁素点点头，表情依然冷淡，但耳鳍微微颤动："可以增强占卜精度。用来研究那个咒语。"
南崖岫抬头看他。
他不仅允许她进入最私密的空间，还主动分享珍贵的收藏。
按照《人类社交礼仪指南》的说法，这相当于人类邀请某人参观自己的卧室并赠送家传珠宝。
"谢谢。"
她真诚地说，"我会小心使用的。"
郁素明显不适应这样首白的感谢，转身游向洞口："三天后还我。别弄湿——"
他顿了顿，想起他们正在海底，"——别弄坏。"
南崖岫忍住笑意，跟着他游出藏宝洞。
回主洞穴的路上，她注意到沙地上又出现了贝壳拼成的字：「这边」。
显然，郁素早就计划好要带她来看这些。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涌起一股奇怪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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