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他们走得很慢。
空语收起光翼,两人沿着山路散步下山。
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末星的西装外套披在空语肩上——她说夜风太凉。
"为什么……"末星斟酌着词句,"为什么您会堕神?"
空语踢飞一颗石子,看它滚落悬崖。
"因为我救了「不该救」的人。"
月光下,她的轮廓忽然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
末星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碰到她袖口的铆钉才惊醒般缩回。
"三百年前瘟疫流行。"
空语没注意他的小动作,"众神决定净化整座城,说幸存者都是「命不该绝」的。"
她停下来,望向远处城市的灯火:"我偷偷救了个小女孩——她全家死光了,按神律也该死。"
末星屏住呼吸。
这个故事他在净世会的典籍里读过不同版本:「堕神空语因违抗天命被剥夺神格。」
但书上没说她救的是谁,为什么救。
"后来呢?"他轻声问。
"后来那孩子成了净世会第一位祭司。"
空语冷笑,"她发现是我害她家破人亡——瘟疫源头是我某个信徒的诅咒。"
末星心脏停跳一拍。
净世会的创立传说突然有了全新解读:那位「被拯救」的祭司,正是末星所受训练的精神始祖。
"所以你看。"空语转身面对他,月光在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我确实活该被背叛。"
末星摇头,却找不到反驳的词句。
他想起自己枕头下的面纱,想起偷藏的空语用过的酒杯,想起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里,他是如何对着她的画像忏悔——
为净世会对他做的一切,也为他自己肮脏的念头。
"不是的。"他终于挤出一句,"您比他们……"
"高尚?"空语嗤笑,"得了吧,我上周刚炸了家化工厂。"
"更真实。"末星抬头首视她的眼睛,"您从不说自己是善的。"
空语愣了一秒,突然大笑起来。
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被石头绊倒,末星连忙扶住她。
"末星啊末星。"她抹掉笑出的眼泪,"你真是……"
话没说完,她突然皱眉按住太阳穴。
同一瞬间,末星胸口传来尖锐的疼痛——是烙印在发烫。
"有人动了我的结界。"空语眼神骤冷,"回家。"
他们赶回公寓时,大门己经被爆破。
客厅里,靳辰带着五个全副武装的特勤正在翻检末星的抽屉。
"私闯民宅上瘾?"空语一脚踹飞最近的警员,"上次的教训没吃够?"
靳辰举起搜查令:"特别调查组有权搜查涉邪教场所。"
他的目光钉在末星身上,"尤其是藏有净世会成员的住所。"
末星血液凝固。
他们知道了。
"放屁。"空语挡在他前面,"证据呢?"
靳辰从证物袋取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泡着末星在净世会时的身份铭牌。
"我们在城南废墟找到的,和你家小朋友的DNA匹配。"
空语没有回头,但末星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
他该解释的,该跪下坦白一切,但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末星·克莱因。"
靳辰翻开档案,"净世会第七代肃清者,三年前叛逃。最近突然现身,恰好是前信徒连环凶杀案开始的时间点。"
谎言。
末星想尖叫。
他离开净世会是因为——
"闭嘴。"空语突然说。
不是对靳辰,是对他。
"我不需要从别人嘴里听我信徒的故事。"
她转向靳辰,眼中金光暴涨:"滚出去,不然今晚头条是'特别调查组集体跳楼'。"
特勤们明显动摇了,但靳辰反而上前一步:"你知道净世会在找什么,对吧?"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末星,"神格碎片不是凡人能承受的。"
空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
末星捕捉到了,心脏像被冰锥刺穿。
她知道?
关于他体内的——
突然,靳辰拔枪射击。
子弹瞄准的是末星锁骨处的烙印。
空语反应快得模糊,但末星更快——他推开她,徒手接住了那颗子弹。
金属灼烧掌心的剧痛中,末星感到某种封印被打破了。
血液顺着手腕滴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色。
靳辰的瞳孔收缩:"果然在你体内。"
空语暴怒的身影在末星视野中化作金色闪电。
接下来的混战中,他看见她徒手折断了三个人的胳膊,把靳辰的脸按进碎裂的茶几。
但特勤们似乎早有准备,某种高频声波装置让空语动作迟缓下来。
末星冲进战圈。
净世会的格斗术在狭小空间内所向披靡,他一个肘击打晕了操作声波装置的特勤。
转身时,却见靳辰的枪口再次对准空语后背。
没有思考,末星发动了禁术。
黑雾从他伤口涌出,化作锁链缠住靳辰咽喉。
这是净世会的高级术法,需要献祭施术者的生命力。
"住手!"空语抓住他手腕,"你想死吗?"
黑雾消散的瞬间,靳辰挣脱束缚,带着剩余人员撤退。
临走前,他丢下一句话:"问问他自己,三年前为什么能逃出净世会。"
公寓重归寂静。
末星跪在地上,盯着自己泛金的手血。
最恐惧的时刻到了——
空语会质问他,会厌恶他,会……
"疼不疼?"空语却捧起他接子弹的手,轻轻吹了口气。
金光闪过,伤口开始愈合。
末星愣住,眼泪突然砸在地上。
他该解释的,该为自己隐瞒的身份道歉。
但空语只是扯开他衣领,检查锁骨处的烙印。
"还好没伤到。"她嘟囔着,"这么漂亮的锁骨,留疤可惜了。"
末星再也忍不住了:"您不问我吗?关于净世会,关于神格碎片,关于——"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空语从冰箱拿出两罐新啤酒,"反正我早就知道了。"
啤酒罐贴在他脸颊上,冰凉刺骨。
末星抬头,看见空语满不在乎的表情:"从你第一天进门,我就感知到你体内有我的神格碎片。"
她拉开拉环,泡沫喷涌而出:"但那是你的秘密,不是我的。"
末星的世界天旋地转。
原来她一首知道?
知道他是个行走的赃物,是净世会安插的——
"别瞎想。"空语弹他额头,"我收留你是因为有趣,不是因为你体内那点破铜烂铁。"
她灌了口啤酒,突然笑起来:"不过你现在能陪我喝酒了,以前那副随时要死的样子真扫兴。"
末星握着啤酒罐,突然想起什么:"我...我有个地方想带您去看。"
空语挑眉:"现在?"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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