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积私紧陀城门前集结了一支浩浩荡荡的猴子大军。我站在队列前方，看着初升的太阳为每张毛茸茸的脸镀上金边，不禁有些恍惚——一个月前我还是个在神庙里自拍的游客，现在却要参与一场史诗远征。
"紧张吗？"哈奴曼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递来一根削尖的长棍。
我接过武器，勉强笑了笑："有点，我从没打过仗。"
"放心，跟紧我就行。"哈奴曼拍拍我的肩膀，力气大得让我差点摔倒，"你的那些战术很有用，今天我们就能验证了。"
号角声响起，须羯哩婆和罗摩并肩走到高台上。猴王身穿金色铠甲，威风凛凛；罗摩则依旧是一身简朴的修行者装束，只在腰间配了剑。
"勇士们！"须羯哩婆的声音响彻云霄，"今天，我们不仅为猴国的荣誉而战，更要帮助罗摩殿下救回他被掳走的妻子！罗刹族欺人太甚，是时候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了！"
猴子大军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数千根棍棒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雷鸣。罗摩上前一步，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我罗摩感谢诸位的勇敢。"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但请记住，我们只为正义而战。不杀降兵，不伤无辜，这是我们的誓言。"
我注意到罗什曼那撇了撇嘴，显然对哥哥的仁慈有些不以为然。而站在我旁边的几个猴族将领则交换着敬佩的眼神——罗摩的人格魅力确实不是盖的。
随着最后一声号角，大军开拔。我走在哈奴曼和一小队精锐旁边，这支队伍将负责执行"围点打援"的战术。回头望去，积私紧陀的城墙在朝阳中渐渐远去，我不禁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电量显示28%，得省着用了。
行军三天后，我们到达了罗刹族领地的边缘。根据侦察兵的报告，一支罗刹族巡逻队正在前方的山谷中活动。
"按计划行事。"罗摩低声命令，"哈奴曼带队从左翼包抄，罗什曼那右翼，我从中路吸引注意。冯小晨，你..."
"我跟哈奴曼一起。"我迅速说。虽然理论上中军最安全，但我可不想拖罗摩的后腿。
罗摩点点头："注意安全。"
我们分头行动。哈奴曼带着我和二十名精锐猴子士兵悄无声息地爬上左侧山脊。从高处俯瞰，罗刹族的巡逻队约有五十人，青面獠牙，手持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正在山谷中休息。
"准备..."哈奴曼举起手。
下方，罗摩独自一人走出树林，立刻引起了罗刹族的警觉。他们咆哮着集结起来，却没有立即进攻——罗摩身上散发的威严让他们本能地警惕。
就在这时，罗什曼那的部队从右侧发动突袭，箭雨倾泻而下。罗刹族慌忙转向应对，完全暴露了后背给我们的伏兵。
"现在！"哈奴曼一声令下，我们冲下山坡。
我紧握长棍，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腔。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最前面的罗刹兵己经转身面对我们——那是个足有两米高的大家伙，獠牙上还穿着金环。他举起一柄巨大的斧头，朝冲在最前的哈奴曼劈去。
哈奴曼灵巧地闪避，反手一棍敲在罗刹兵的膝盖上。怪物嚎叫着跪倒，我趁机冲上去补了一棍——结果棍子"咔嚓"一声断了，只换来对方一个困惑的眼神。
"人类？"罗刹兵露出狰狞的笑容，伸手朝我抓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摸出口袋里的手机，调到闪光灯模式，对准他的眼睛按下了拍照键。
"啊！我的眼睛！"罗刹兵捂着脸踉跄后退。强光在昏暗的山谷中效果拔群，好几个附近的罗刹兵都暂时失明了。
哈奴曼抓住机会，一个飞踢将大块头罗刹兵踹倒。"干得好！"他冲我竖起大拇指。
战斗很快结束。罗刹族丢下十几具尸体仓皇逃窜，而我们这边只有几个轻伤。罗摩严格命令不得追击逃兵，这引起了一些年轻猴子士兵的不满。
"为什么放他们走？"一个叫基斯的年轻猴子愤愤不平，"他们会带更多罗刹族回来！"
罗摩摇头："正法要求我们不杀丧失战意之敌。如果他们也追杀逃亡的敌人，当初我和罗什曼那早就死在森林里了。"
我若有所思。在现代战争中，"宜将剩勇追穷寇"才是常理，但罗摩坚守的这套古典战争，或许正是他能成为史诗英雄的原因？
初战告捷后，大军士气高涨。当晚扎营时，猴子士兵们围着篝火兴奋地复述战斗经过，我的"闪光妖术"被传得神乎其神。
"冯，你那发光的小盒子到底是什么？"哈奴曼好奇地问。我们几个核心成员正聚在罗摩的帐篷里开作战会议。
"呃...一种特殊法器。"我含糊其辞，赶紧转移话题，"根据俘虏的情报，罗波那己经知道我们来了，明天我们将面对真正的防线。"
罗摩在沙盘上划出地形："这里是通往楞伽城的必经之路，罗刹族肯定设下了重兵。"
"我们可以故技重施。"罗什曼那提议，"正面佯攻，两翼包抄。"
我摇摇头："这次行不通了。罗刹族不是傻子，他们会防备侧翼。"我指着沙盘上一处狭窄的山口，"这里最适合'围点打援'——派一支小队占领这个制高点，做出要切断他们后路的姿态。罗刹族必定分兵来夺，主力则趁机突破正面防线。"
罗摩眼睛一亮："妙计。但占领制高点的小队会陷入危险..."
"我去。"哈奴曼毫不犹豫。
"我也去。"我脱口而出，然后立刻后悔了——我哪来的勇气？
罗摩深深看了我一眼："冯小晨，你确定吗？这不是你的战争。"
我咽了口唾沫，突然意识到自己己经无法抽身了："我...我想帮忙。而且我的'法器'在关键时刻可能有用。"
会议结束后，我独自走出帐篷，望着满天繁星发呆。罗什曼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旁。
"你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他冷不丁地说，"但今天的表现...还不错。"
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我正想回应，营地边缘突然传来骚动。我们赶过去，发现几个猴子士兵押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侦察兵。
"殿下！"侦察兵挣扎着报告，"罗刹族...在前方峡谷设了埋伏...他们还抓了我们的三个侦察兵...说要活祭黑女神..."
罗什曼那脸色骤变："什么时候？"
"明晚月出时分..."
我心头一紧。活祭？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罗摩闻讯赶来，听完报告后眉头紧锁。
"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他决断道，"但大军行进太慢..."
"我带小队去。"哈奴曼主动请缨，"冯的战术可以延后执行。"
罗摩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小心行事。如果救不了人...至少别让更多人牺牲。"
我鬼使神差地举手："我认识一些...呃...祭祀相关的知识，可能有用。"
实际上，我是在大学选修过宗教人类学，但此刻也只能这样解释了。罗摩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但并未点破："好，你们明早出发。"
第二天黎明前，哈奴曼带领我、罗什曼那和十名精锐猴子士兵轻装出发。我们避开大路，沿着山脊线疾行。中午时分，前方出现了一座古怪的石砌祭坛，周围插满了人骨装饰的旗帜。
"就是那里。"哈奴曼压低声音，"但没看到俘虏..."
罗什曼那眯起眼睛："肯定关在附近的山洞里。看，那里有守卫。"
果然，两个罗刹兵正懒洋洋地靠在一个山洞入口处。我们悄悄绕到山体背面，发现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我进去看看。"哈奴曼身形一晃，变成了一只普通猴子的大小，灵活地钻了进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就在我们考虑是否要强攻时，哈奴曼回来了，脸色凝重。
"三个俘虏都在里面，受了酷刑但还活着。"他报告道，"还有更糟的——山洞深处有条密道，通向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里面堆满了武器和...某种黑色祭坛。"
我心头一跳："能通到楞伽城吗？"
哈奴曼点头："很可能。但那里现在有几十个罗刹兵在准备祭祀仪式。"
罗什曼那握紧剑柄："我们得趁天黑前救人。"
我们制定了简单计划：哈奴曼和我潜入山洞救人，罗什曼那带其他人制造骚动引开守卫。行动开始出奇顺利——罗什曼那他们在远处放了一把火，大部分罗刹兵都跑去查看，只留下两个守卫。
哈奴曼轻松解决了守卫，我们冲进山洞。里面的景象让我胃部痉挛——三个猴子侦察兵被铁链锁在墙上，浑身是伤。最年轻的那个己经奄奄一息。
"坚持住，我们来救你们了。"我一边安慰一边检查伤势，同时哈奴曼用蛮力扯断锁链。
突然，洞外传来嘈杂声——罗刹兵回来了！哈奴曼立刻背起重伤员，我扶着另一个能走的，第三个则由轻伤的侦察兵自己勉强移动。
"后面！"哈奴曼指向山洞深处，"从密道走！"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向黑暗的隧道。身后，罗刹兵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就在我们即将被追上时，我再次掏出手机，调到闪光灯模式，对准追兵按下快门。
刺目的白光在黑暗的隧道中效果倍增。罗刹兵们惨叫着捂住眼睛，互相撞成一团。我们趁机拉开距离，钻入隧道更深处。
"分头走！"哈奴曼突然说，"我带他们从左边岔路出去，你往右走，这条应该能绕回营地。把这个交给罗摩！"
他塞给我一块沾血的布条，上面用炭笔画着简略的地图——是那个地下武器库和祭坛的位置！我还来不及抗议，哈奴曼己经带着伤员消失在左侧隧道中。
我只好硬着头皮独自前进。隧道蜿蜒曲折，好几次我以为自己迷路了。就在手机电量显示只剩15%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发现自己位于一处隐蔽的山坡上，远处能看见我们营地的篝火。刚松一口气，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一个受伤的罗刹兵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我转身就跑，那家伙虽然一瘸一拐但速度惊人。眼看就要被追上，我脚下一绊，摔了个狗吃屎，罗刹兵狞笑着举起弯刀...
"嗖"的一声，一支箭穿透了他的喉咙。罗刹兵瞪大眼睛，轰然倒地。我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罗什曼那站在不远处，弓弦还在颤动。
"你真是麻烦不断。"他走过来拉起我，"哈奴曼他们呢？"
我喘着气解释情况，递上那块布条。罗什曼那查看后脸色大变："卡拉拉特密道...这是古代阿修罗修建的地下网络，据说能首通楞伽城核心！"
我们安全返回营地时己是深夜。哈奴曼他们比我们早到，伤员们正在接受治疗。罗摩仔细研究了哈奴曼绘制的地图，连夜召集军事会议。
"这是个机会。"罗摩指着地图说，"如果能从密道潜入楞伽城..."
"太危险了。"须羯哩婆摇头，"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古老诅咒？"
"我进去过，"哈奴曼说，"虽然只到外围，但确实感受到一股...黑暗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毕竟我是唯一亲眼见过更深处的。我咽了口唾沫："那里确实有个黑色祭坛，周围刻满了奇怪的符号。我觉得...罗波那可能在借助某种黑暗仪式增强力量。"
实际上，我猜那可能是某种古老的阿修罗科技或魔法装置，但在这个世界说出来恐怕没人能理解。
会议最终决定：主力军按原计划推进，同时派哈奴曼带领一支精英小队从密道潜入，寻找悉多的确切位置。而我，出乎意料地被安排跟随主力军。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罗摩，"我对那个密道更熟悉..."
"正因为如此，我不能冒险让你再进去。"罗摩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的知识对整个行动太重要了。如果哈奴曼失败，我们还需要你的智慧。"
会议结束后，我独自坐在营地边缘发呆。哈奴曼走过来坐下，递给我一个野果。
"在担心明天？"他问。
我摇头："我在想...我们这样改变计划，会不会影响原本应该发生的事？"
哈奴曼困惑地眨眼："什么'原本应该发生'的事？"
我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改口："我是说...传统上不是应该大军压境，正面决战吗？"
哈奴曼大笑："战争哪有什么'传统'打法？能赢就是好策略！"他顿了顿，认真起来，"冯，你总是说些奇怪的话，但你的心是好的。明天跟紧罗摩，你会安全的。"
我勉强笑了笑，内心却翻江倒海。按照《罗摩衍那》的原剧情，哈奴曼应该独自飞跃海洋寻找悉多，然后引发火烧楞伽城的传奇事件。但现在，因为我的介入，一切都变了...
如果历史被改变，会有什么后果？如果哈奴曼没能找到悉多？如果罗摩最终无法战胜罗波那？我的介入会不会让原本完美的史诗结局走向悲剧？
月光下，我掏出手机——电量14%。相册里还存着我在现代世界的照片：毕业典礼上的笑脸，父母欣慰的表情，朋友们搞怪的合影...如果回不去了，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死在印度某个偏僻角落了？
"喂，你那发光法器又没电了？"哈奴曼好奇地问。
"嗯...快没电了。"我苦笑着收起手机。
哈奴曼拍拍我的肩膀："别担心，等打完仗，我带你去找须弥山的仙人，他们肯定能帮你补充能量！"
我被他天真的乐观逗笑了。或许他是对的——既然己经走到这一步，与其担心改变历史，不如专注于眼前的任务：帮助罗摩救回悉多，结束这场战争。
至于回家...等活下来再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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