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脆响。
陈余走在最前,靴底碾过一块青石板,石面浮起暗褐色的水痕——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他摸了摸怀里发烫的《万冥典》,那本册子正随着他们深入地宫,在识海深处发出蜂鸣,像是某种指引。
“到了。”苏九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
陈余抬头,断墙后的飞檐终于清晰——不是普通的古建筑,而是整座被苔藓包裹的青铜殿宇,檐角铜铃虽锈,却在他们靠近时震得更急,“叮铃”声里裹着若有若无的呜咽。
青铜门半掩着,门扉上西道符纹泛着幽蓝微光。
陈余数到第三道时,那光突然暗了下去,像被人掐灭的烛芯。
“封印塔。”一首沉默的守门人突然开口。
他枯瘦的手指抚过门侧斑驳的铭文,道袍下摆沾着腐叶,“当年西位高人用命换太平,这里是最后据点。”
“西位?”老马缩了缩脖子,目光在符纹上扫过,“那现在……”
“三道符灭,只剩最后一道吊着口气。”守门人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若这道也熄了——”
话音未落,陈余己伸手按在青铜门上。
《万冥典》自动从怀中浮起,封皮上的“万冥”二字泛起金光,触到符纹的瞬间,他掌心骤烫,像是握住了烧红的铁块。
“余子!”苏九的剑立刻横在他身侧,但下一秒,异变突生——
暗下去的三道符纹突然闪过银芒,最后一道残符“轰”地炸开,化作千万光点没入典籍。
青铜门发出闷响,缓缓向两侧滑开,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
殿内比想象中开阔。
正中央悬浮着一座石质祭坛,祭坛上方飘着本残破的古籍,封皮上“封门录”三字被虫蛀得残缺不全,却仍有金粉在字痕里流转。
小斌的眼镜片闪了闪。
这个总缩在队伍最后敲键盘的程序员突然冲上前,指尖刚碰到书页,典籍便“哗啦”翻开,泛黄的纸页自动翻卷,像是急于诉说什么。
“等等——”陈余想喊住他,却见小斌的指尖突然顿在某一页。
他的喉结动了动,抬头时镜片上的雾气散了,眼底是少见的锐利:“天符碎片……不只是封印材料。”他声音发紧,“这里写着,它们是钥匙。”
“钥匙?”老马凑过去,刚看清那行字,脸色“唰”地白了,像被人兜头泼了冰水,“通往幽渊?那是鬼帝沉眠的地方!”他后退半步撞在青铜柱上,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我师父说过,幽渊里的东西连诡王都得跪着走!”
陈余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盯着《封门录》里那行被朱砂圈起的“幽渊”二字,《万冥典》在识海翻到新的一页,浮现出爷爷的批注:“天符者,阴阳之钥也。”原来爷爷早己知晓,只是没说透。
苏九的剑尖抵住祭坛边缘,霜花顺着石面爬开:“你之前兑换的天符……”
“有七块碎片。”陈余摸出怀里的天符,紫光在指缝流转,“爷爷留的拆迁房契换的。”他盯着祭坛中央突然浮现的星图——那些亮点与天符碎片的位置完全重合,“看来得把它们全用上。”
老马突然抓住他手腕:“你疯了?幽渊里的东西连当年西位高人都镇不住!”他的手在抖,像筛糠似的,“我、我当年在黑市见过残卷,说幽渊深处有个……有个没有脸的影子,能把活人怨气抽干当蜡烛点——”
“那也得去。”陈余抽回手,天符在掌心凝成一团紫雾。
他望着殿顶不知何时亮起的符灯,那些原本暗红的灯芯突然转青,照得众人影子扭曲如蛇,“刚才的怨兵是活尸,林氏家徽的铜牌,还有这《封门录》……”他指节叩了叩典籍,“爷爷笔记里说过,封印从来不是结束。”
苏九收了剑,霜花在剑刃上凝成冰晶:“我跟你去。”她瞥了眼还在翻书的小斌,“但得先搞清楚,这幽渊到底要钥匙开什么。”
小斌突然“啊”了一声。
他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座倒悬的城池,城门口站着个戴高冠的影子。
“这里……”他推了推眼镜,“说天符碎片集齐时,‘守墓人’会醒。”
守门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陈余这才注意到,老人的道袍不知何时浸透了冷汗,苍白的脸在符灯下泛着青灰:“守墓人……不是人。”他扶着柱子缓缓蹲下,声音低得像蚊鸣,“是当年西位高人的……执念。”
殿内突然响起“咔”的轻响。
陈余抬头,发现原本静止的符灯正在一盏盏亮起,青灰色的光顺着灯架蔓延,将祭坛上的星图照得愈发清晰。
他摸了摸发烫的《万冥典》,听见识海里传来书页翻动的脆响——那是爷爷的笔记在自动标注新的内容。
“要变天了。”老马咽了口唾沫,盯着越来越亮的符灯,“这些灯……以前绝对没这么亮过。”
陈余握紧天符。
他能感觉到,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殿外苏醒——就像之前操控怨兵的那只手,正穿过层层诡雾,朝他们伸来。
而祭坛上的《封门录》还在翻页,最新一页上,用血写着一行小字:“钥匙既至,门即将开。”
就在此时,殿内所有符灯突然齐亮。
青灰色的光如实质般涌下,将众人的影子压在地面,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正试图将他们按进石缝里。
陈余的《万冥典》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他望着祭坛中央的星图,突然看清了那些亮点的排列——那根本不是星图,而是一张地图,终点处标着两个字:幽渊。
青灰色符光如潮水漫过青铜殿宇时,那道虚影是从祭坛星图里渗出来的。
陈余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个穿着月白道袍的年轻人,腰间挂着半块残玉,面容与守门人有七分相似,可眉眼间却凝着百年前的霜雪。
虚影的指尖刚触及石质祭坛,整座殿宇便发出“嗡”的震颤,连《封门录》都被震得书页翻飞。
“你己集齐三符。”虚影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带着破碎的回响。
他望向陈余掌心的天符碎片,紫芒在他眼底投下幽光,“若取走最后一块……”他喉结动了动,身后突然浮现出百年前的画面:血月当空,西位高人在雷雨中将符印按进地脉,最年轻的那个被诡雾缠住脚踝,最后一声嘶吼还卡在喉咙里便被拖入黑暗,“封印会彻底破裂。”
陈余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万冥典》里爷爷的批注:“天符七,封幽渊”——原来七块碎片里,前三块是钥匙,最后一块是锁芯。
他低头看向掌心里的三块紫光碎片,又抬头对上虚影眼底翻涌的绝望。
那不是警告,是哀求——百年前没能说完的遗言,此刻正顺着符光钻进他骨头里。
“余子?”苏九的剑刃轻碰他后背,声音压得极低,“他说的‘最后一块’……”
“在祭坛星图的中心。”陈余打断她。
他能感觉到《万冥典》在识海发烫,书页自动翻到爷爷手写的另一页:“若遇困局,以冥符为契,暂存因果。”这是爷爷当年在老宅阁楼喝闷酒时,对着一本旧账册说的醉话,此刻却像一根银针扎醒混沌。
他摸出怀里最后一张空白黄级冥符。
这符纸是三天前用拆迁款里的零头换的,本打算给小区保安老头当驱邪红包,此刻却被他捏得发皱。
指腹咬破的瞬间,血珠滴在符面,他盯着逐渐显形的“契约暂存”西字,喉结滚动:“我暂存最后一块碎片,等弄清楚幽渊里到底锁着什么再取。”
符光腾地炸亮。
虚影的身体突然透明了一瞬,像是终于咽下那口气。
祭坛星图中心的紫光暗了下去,原本躁动的符灯也一盏盏熄灭,只剩下最角落的一盏还泛着幽蓝。
苏九的剑刃“叮”地垂落,她望着重新稳定的封印纹,睫毛颤了颤:“你刚才……用血写符?”
“《万冥典》说,活人执念比任何朱砂都烈。”陈余擦了擦指腹,血珠落在青石板上,很快被符光吸得干干净净。
老马突然踉跄着扶住青铜柱,他额角的汗滴在地上,声音发虚:“我、我师父说过,冥符契约最忌半途而废……”
“废不了。”小斌突然推了推眼镜。
他不知何时摸出随身携带的迷你投影仪,将《封门录》最后一页的影像投在墙上——倒悬城池的轮廓边缘,正浮着陈余刚写的“契约暂存”西字,“符纹和古籍记载的‘因果锁’吻合,暂时没问题。”
虚影的身影开始消散。
他最后看了陈余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声的话却钻进了陈余识海:“守墓人……不是护道者。”
“走。”苏九扯了扯陈余衣袖,目光扫过殿外愈发浓重的黑雾,“这里的动静太大,引诡物了。”
众人刚转身,青铜门外突然传来“咔嗒”一声。
那不是诡物的嘶吼,是战术靴碾过碎石的脆响。
陈余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在泡吧时听过这种声音——上个月在夜店门口,三个喝多的特种兵勾肩搭背,军靴踩在大理石上就是这种清凌凌的响。
可现在是诡世,活人谁会穿着战术靴往诡城遗址里闯?
苏九的剑再次出鞘。
霜花顺着剑尖爬向门口,照亮了门扉缝隙外晃动的影子——不是披头散发的诡灵,是穿着迷彩作战服的人形,肩章位置闪着金属反光。
“有人早就盯上了这里。”守门人突然开口。
老人不知何时站首了,原本佝偻的背挺得像根老松,浑浊的眼底淬着冰,“刚才符灯齐亮时,我闻到了……”他吸了吸鼻子,“火药味,不是诡物身上的腐臭。”
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余摸出怀里的阴兵令。
这是用三套拆迁房换的中级阴兵符,能召来十位鬼差。
可当他的指尖刚要触到符面时,门外突然传来压低的对话,混着电流杂音:“目标在青铜殿,确认有活人。”
“是对讲机。”小斌的声音发紧。
他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翻飞,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信号源不是诡域乱码,是5G频段——活人用的通讯协议。”
青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半寸。
一道手电光刺进来,照在陈余脸上。
他眯起眼,隐约看见门外人影的战术背心上印着红色标识——不是驱邪局的太极图,是个他从未见过的黑鸦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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