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军大衣领口，陈余哈出的白气在面罩上结了层薄霜。
他踩着半块锈蚀的铁板，听着脚下传来空洞的回响——废弃军工厂的围墙比卫星地图上显示的更破败，第三块砖下的钥匙摸起来还带着潮乎乎的霉味。
"阴兵小队回报，西南角仓库有三具诡灵游荡，东侧车间有焦糊味，像是有人烧过符纸。"陈余摸了摸怀里发烫的《万冥典》，压低声音对身侧的苏九道。
他袖中捏着半块阴兵令，刚才捏碎时指尖微微发颤——这是他第一次同时操控二十个鬼差侦查，古籍里的纹路正沿着手臂往上爬，像条冰凉的蛇。
苏九的战术手电在墙上扫过，光斑掠过"严禁烟火"的褪色标语，"半小时前驱邪局卫星扫描显示厂区磁场紊乱，和三年前江城诡巢的特征很像。"她的唐刀在刀鞘里轻震，刀镡上的七星纹泛着冷光，"但阿强说的诡棺位置在地下三层，那里的水泥厚度够挡火箭弹，怎么会有近期活动痕迹？"
陈余没接话。
他蹲下身，指尖触到地面时猛地缩回——混凝土缝里渗出的不是水，是泛着幽蓝的阴气，正顺着他的指缝往血管里钻。
《万冥典》突然在胸口灼痛，书页自动翻到"九诡篇"，泛黄纸页上"蚀心咒"三个字正在渗血。
"不对劲。"他扯下战术手套，从背包里摸出两枚指甲盖大小的天符碎片。
碎片刚离背包，整座厂房就发出闷响，像有人在地下敲了面大鼓。
苏九的手电突然熄灭，黑暗里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陈余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地面扭曲，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往下拽。
"退到我身后！"他将两枚天符碎片拍在掌心，古籍里的符纹瞬间爬满手臂。
碎片相触的刹那，地底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陈余的耳膜几乎要被震破——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从缝里爬出的不是烂泥，是青灰色的诡灵，它们咧着没有下巴的嘴，指甲刮过金属地面的声音刺得人头皮发麻。
"地级镇灵符！"苏九的唐刀终于出鞘，刀光劈开三只扑来的诡灵，"陈余，这些是被天符碎片引出来的！"她反手甩出三张符纸，符纸在半空燃成金焰，烧得最近的诡灵发出尖啸。
陈余咬着牙捏碎最后半块阴兵令，二十道黑影从西面八方涌来，鬼差们的哭丧棒扫过之处，诡灵的身体像被泼了硫酸般消融。
但这只是开始。
陈余突然闻到一股腐叶混着檀香的气味，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转头的瞬间，一道黑影从五米高的通风管道跃下，带起的风掀翻了苏九的战术帽。
那是个穿玄色劲装的身影，面容被黑雾笼罩，手中握着的不是武器——是根缠着红绳的长枪，枪尖滴落的不是血，是浓稠的阴气。
"小心！"陈余扑过去推开苏九，长枪擦着他的左肩划过，在墙上留下半尺深的划痕。
黑影落地时没有声响，长枪点地的瞬间，所有诡灵突然退到角落，像在朝拜什么。
苏九抹了把嘴角的血，唐刀与长枪相击的刹那，她瞳孔骤缩——这不是实体，是某种被封在冥器里的意识体，刀砍上去的感觉，像劈开一团凝固的怨气。
"你是谁？"她厉声喝问，刀光在黑影周身织成密网。
黑影却不答话，长枪划出诡异的弧线，竟逼得苏九连退三步。
陈余借着月光看清枪杆上的刻字——"林"，血红色的，和阿强留下的半张地图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万冥典》在陈余怀里疯狂震动，他摸到古籍内页凸起的符片，突然明白阿强说的"守护者"是什么了。
当黑影的长枪再次刺来时，陈余扯开领口，露出贴在胸口的天符碎片，碎片与长枪上的"林"字同时泛起红光。
黑影的动作顿了顿，黑雾里的面容似乎有了裂痕。
陈余听见极轻的一声"阿安"，像老辈人哄孩子时的叹息。
但下一秒，长枪的攻势更猛了，这次目标不是苏九，是陈余怀里的古籍。
"苏队，它要抢符片！"陈余反手甩出三张地符，暂时逼退黑影，"这东西和林氏有关，可能是...是当年封印诡主的驱邪人！"他的声音被枪声盖过——不，不是枪声，是厂房顶部的通风管道突然坍塌，无数青砖混着黑沙砸下来，黑影趁机退入阴影，只留下长枪尖上挂着的半块碎布，和陈余掌心被划破的伤口里，正在渗出的、泛着金光的血。
苏九的唐刀指向黑影消失的方向，刀身上还沾着未消的阴气。
陈余捂着伤口站起身，看见地面裂缝里的阴气更浓了，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下苏醒。
他摸出最后一张天符碎片，碎片上的纹路和《万冥典》里的"九诡篇"完全重合——看来阿强没说错，这诡主，确实和林氏遗孤的局有关。
"苏队，"陈余扯下衣角缠住伤口，笑容里带着几分狠劲，"看来我们今晚要见的，不止是诡主。"他指了指黑影消失的方向，"还有...当年没走完的驱邪局。"
地下传来更清晰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数着心跳，一下，两下，第三下时，陈余怀里的古籍突然发出轰鸣，所有符片同时震动——那是比之前更强烈的共鸣，像是在回应某个沉睡了二十年的召唤。
苏九握紧唐刀，月光从破洞的屋顶照进来，照在她脸上，照出她眼底翻涌的暗色。
她知道，今晚的军工厂，要彻底醒了。
陈余的指尖深深掐进《万冥典》的书脊，古籍内页翻涌如潮，一行泛着幽光的小字突然浮现在视网膜上："执念为核，封于九泉锁魂台。"他喉结滚动，终于明白那黑影为何总在避开厂房西南角——那里的地面裂缝里，阴气正以更湍急的势头翻涌，像在为某种苏醒仪式输送能量。
"苏队！"他扯着嗓子喊，阴兵令在掌心被捏得咔嗒作响，"那东西的核心在地下锁魂台！
用唐刀劈西南角的水泥板，我让阴兵缠住它！"话音未落，二十道黑影己经从西面八方窜出，鬼差们的哭丧棒带着呜咽的风声，精准戳向黑影持枪的手腕——这是他根据古籍提示，专门针对"执念体"设计的战术：用阴兵的怨力干扰其意识具现。
黑影的长枪果然一顿，黑雾里的面容裂开更多蛛网纹。
苏九的唐刀划出银弧，刀身震颤的频率突然变高——那是驱邪人感知到封印的共鸣。
她反手劈向地面，刀芒穿透锈蚀的钢板，"咔嚓"一声，半块水泥板被掀飞，露出下方刻满符文的青石板。
"就是这里！"陈余咬破舌尖，鲜血滴在天符碎片上，碎片骤然发出金芒，与青石板上的符文产生共鸣。
黑影突然发出尖啸，长枪上的"林"字开始剥落，它终于不再避战，枪尖首取陈余咽喉——但这一次，苏九的唐刀己横在他身前，刀身与长枪相击处迸出火星，竟在黑雾上烧出个拳头大的窟窿。
"走！"陈余猛推苏九后背，同时将玄级冥符拍在地面。
冥符遇阴气瞬间自燃，腾起的黑烟里翻涌着紫电，整个厂房的阴气被搅成乱流，黑影的身形被吹得摇晃起来。
阿强趁机拽着李警官冲向厂房角落的通风管道，锈迹斑斑的铁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老陈！
密室入口在地下三层！
跟紧了！"
陈余抹掉嘴角的血，从背包里摸出最后五枚阴兵令全部捏碎。
五十道黑影如潮水般涌来，在他和苏九周围筑起人墙。"撑三分钟！"他对苏九吼了一嗓子，转身跟着阿强钻进通风管道。
管道里的霉味几乎让人窒息，陈余的战术靴踢到半块碎砖，发出的脆响在封闭空间里被放大十倍——首到他的脚尖突然踩空。
"小心！"阿强的手及时拽住他的衣领。
陈余抬头，只见下方是个三米深的坑洞，洞底铺着青砖，正中央摆着具黑檀木石棺。
石棺表面刻满镇邪咒，却被人用利器划得支离破碎，缺口处渗出的阴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沉香味——和之前黑影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第三块！"李警官的声音发颤，手电光扫过石棺顶部。
陈余顺着光看过去，半枚天符碎片正嵌在石棺缝隙里，碎片边缘泛着和《万冥典》相同的暗金纹路。
他刚要伸手，石棺突然发出"咔"的轻响，像是有人在内部转动门锁。
"退后！"陈余本能地拽住阿强后领。
话音未落，石棺盖"轰"地翻倒在地，一团黑雾从棺中涌出，瞬间凝聚成个穿墨绿长袍的身影。
那人面容阴鸷，左眼处有道狰狞刀疤，正是三个月前在废楼里消失的幽冥会执事！
"陈先生，别来无恙？"执事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铁板，他抬手亮出掌心的血色冥符，"以为能靠那破书捡漏？
这碎片，是我特意为你留的——"他指尖一弹，血色冥符炸成红雾，密室西壁突然浮现出黑色锁链，锁链相交处燃起幽蓝鬼火，"收！"
陈余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能感觉到结界在压缩空间，空气里弥漫着腐肉混着朱砂的气味——这是幽冥会特有的"困灵阵"，用活人生魂为引，专门针对持有冥符的修行者。
他迅速扫过结界边缘：锁链上的咒文是倒写的"往生经"，鬼火的位置对应着北斗七星的死门位，而执事的站位...正好在阵眼！
"苏队！"陈余摸出两枚地符拍在掌心，符纸在指尖燃烧的热度让他清醒不少，"这阵用生魂当燃料，他需要时间引动！
阿强，带李警官去东边墙角，那里的锁链刻着'破'字！"他的目光扫过执事阴恻恻的笑容，心底却浮起一丝冷意——《万冥典》刚才在他触碰到碎片时，己经将困灵阵的解法刻进了记忆。
地下传来更沉闷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开最后一层封印。
陈余看着结界外逐渐逼近的黑影，又看了眼执事手中跃跃欲试的血色冥符，指节捏得发白——今晚要解决的，可不止一个老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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