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驱邪局的防弹玻璃，在会议桌上投下冷白的光斑。
陈余推门时，赵局长正用指节叩着桌上的牛皮纸袋，封皮上"连环杀人案"五个字被磨得起了毛边。
"陈先生。"赵局长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坐。"
苏九跟着侧身进来，驱邪刀的刀鞘在椅背上磕出轻响。
她的指尖无意识着刀柄——这是陈余观察到的，她情绪紧绷时的习惯动作。
陈余拉开椅子坐下，余光瞥见纸袋里露出半截带血的指甲。
那是前晚第三个受害者的，法医报告里说指甲缝嵌着黑色絮状物，和数据中心保安尸体上的一模一样。
"局里查了三个月。"赵局长推过一沓照片，最上面那张是个穿外卖服的男人，喉咙被自己的腰带勒断，"受害者共同点：都住在老城区，三个月前签过拆迁协议。"
陈余的手指在照片上顿住。
照片里外卖员的工牌上，所属站点正是他爷爷当年开的修车铺旧址。
"陈先生是老城区拆迁的受益人。"赵局长的声音沉了沉，"我们需要你提供...非官方资源。"
苏九的刀鞘突然重重磕在地面。
陈余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眉峰紧拧——上回驱邪局想调用她的私人符篆时，她也是这副要掀桌子的架势。
"赵局。"陈余把照片推回去，掌心压着裤缝下的《万冥典》，金纹正沿着皮肤微微发烫，"我可以配合，但有些事...你们查不到。"
赵局长的瞳孔缩了缩。
他当然知道"查不到"指什么——那些在监控里突然扭曲的黑影，在法医报告里不翼而飞的器官，还有每个受害者临终前手机里自动发送的，只有乱码的"求救信息"。
"下午三点前给你调两个行动组。"赵局长起身时，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希望陈先生别让我失望。"
会议室的门合上时，苏九"唰"地抽出驱邪刀。
刀刃映着她冷白的脸："他在试探你有多少底牌。"
陈余摸出手机，小斌的消息刚跳进来：【阴兵反馈，城南废品站、城北菜市场、西郊养老院，各发现三个傀儡人，行动轨迹都绕着拆迁补偿款发放点。】
"我要的不是行动组。"他低头打字回复【继续追踪，重点查08年拆迁评估公司】，指节在屏幕上敲得飞快，"是时间。"
苏九的刀尖挑起他袖口，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金纹："你打算用阴兵？"
"赵局要的是结果。"陈余把手机揣进兜里，金纹顺着血管爬上后颈，"我要的...是背后的手。"
出了驱邪局，陈余在巷口拦住大熊。
退伍军人的军靴沾着泥，肩上搭着件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袄——这是他刚从地下避难所摸回来的伪装。
"哥，我去蹲那个'爱心粥铺'。"大熊扯了扯油腻的衣领，喉结动了动，"昨晚巡逻队在那附近捡了个疯女人，嘴里念叨'红绳缠魂'，和你说的傀儡术像。"
陈余拍了拍他肩膀。
三天前在夜市摊，这个能徒手掰弯钢筋的汉子红着眼说"我妹妹也签过拆迁协议"时，他就知道大熊会选这条路。
"带微型摄像机。"陈余摸出张黄级冥符塞过去，"遇到不对劲，捏碎它，我让阴兵半小时内到。"
大熊把冥符塞进贴胸的口袋，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他的背影挺得笔首，像还穿着那身绿军装——陈余记得他说过，退伍时班长拍着他后背说"保家卫国，不只是扛枪"。
夜幕降临时，陈余的手机震动起来。
大熊的视频只有十七秒，画面晃动着穿过发霉的砖墙，停在地下仓库的铁门前。
门里飘出烧黄纸的味道，混着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
镜头突然一歪，拍到水泥地上用鲜血画的阵法。
十几个傀儡人垂着头站在阵边，其中一个穿着环卫服的老太太，左脸还留着拆迁办盖章时的红印。
"三魂锁命，七魄成线——"
沙哑的念诵声里，镜头猛地抬起。
阴影里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面具眼洞处泛着幽绿的光，他的手正按在个年轻女孩的天灵盖上，女孩的眼眶里爬出黑色的丝线，缠上最近的傀儡人脖颈。
视频戛然而止。
最后一帧画面里，青铜面具的嘴角，露出半截染血的獠牙。
陈余的指尖抵着手机屏，心口的金印烫得几乎要穿透衬衫。
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万冥典》说的话："有些债，拆了房子也躲不过。"
窗外传来警笛声，驱邪局的行动组正往城南废品站赶。
陈余摸出张地级冥符，在掌心捏成碎片——该让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手"，见见真正的"光"了。
陈余盯着手机最后一帧画面，青铜面具的獠牙在阴影里泛着冷光，像一把淬毒的刀扎进他的神经。
他的拇指无意识着手机边缘，屏幕的蓝光在眼底跳动——三天前刘姐在社区活动室给他递绿豆汤时，袖口蹭到他手背的触感突然清晰起来。"那孩子小时候总蹲在拆迁队的推土机旁捡螺丝，"刘姐当时搅着搪瓷缸里的冰糖，眼角的皱纹里浸着叹息，"他爹被砸死那天，我还给他塞过两个煮鸡蛋。"
手机在掌心震动，小斌的视频通话弹出来。
监控室的荧光屏在他眼镜片上投下蓝白色光斑，键盘敲击声像密集的鼓点："陈哥！
我破解了视频里的念诵声编码！
那根本不是单纯的咒语，里面混了二进制代码！"
陈余把手机转向台灯，视频里小斌的脸被分成明暗两半，额角沾着碎发："你看这段'三魂锁命'，转换成ASCII码是乱码，但用古汉语注音反切法解——"他拽过张草稿纸，字迹潦草得像被风吹散的墨点，"结果是'守门者的背叛'！"
"守门者？"陈余的手指叩在桌面，《万冥典》在胸口发烫，金纹沿着锁骨爬上耳后。
他想起驱邪局档案里提过的"守界人"，那些在诡域边缘用命换平安的隐世者，"和拆迁有关？"
"还有更邪门的。"小斌推了推眼镜，屏幕里突然弹出段监控录像——是社区便利店的摄像头，刘姐提着菜篮往巷口走，身后三步远跟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得低，下巴却泛着不自然的青灰，"半小时前，刘姐没回家。
她女儿打我电话，说刘姨手机关机，买菜的布袋落在了巷口的冬青丛里。"
陈余的瞳孔骤缩。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苏九的驱邪刀"嗡"地出鞘半寸，刀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刘姐知道面具男的过去。"
"她昨天还说要给我带自家腌的萝卜干。"陈余摸出钱包，夹层里还塞着刘姐硬塞的橘子，果皮己经蔫了，"那个鸭舌帽男...是傀儡人？"
苏九的刀尖挑起监控截图，帽檐下的皮肤在放大后呈现出蜡质的反光："体温3.7度，和上周在废品站发现的傀儡人一致。"她扯过外套，肩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我去查便利店的交通摄像头，你——"
"联系大熊。"陈余己经在给阴兵传令，金纹顺着手臂爬上手背，在虚空中画出暗红的符印，"让他带着微型摄像机去刘姐常去的土地庙，她总说那里的老槐树能听见心事。"他转身时带翻了桌上的马克杯，褐色的咖啡渍在"连环杀人案"的照片上晕开，像朵狰狞的花。
地下避难所的通风口传来潮湿的霉味。
陈余站在入口处，阴兵的黑雾从《万冥典》里涌出，在墙面凝成半透明的鬼影。
他摸出成沓的玄级冥符，指尖划过符纸上的血纹——这是用他爷爷老宅的房契兑换的，"封锁所有出口，只留东边的污水管道。"他对着空气低语，黑雾里传来铁链拖地的轻响，"他要找刘姐，就一定会来这里。"
苏九的电话打进来时，陈余正往冥符里注入自己的血。
屏幕上是便利店后巷的监控，鸭舌帽男掐着刘姐的后颈，她的嘴被黑布蒙着，眼睛却拼命往镜头方向瞪——在她背后的墙上，用鲜血画着和视频里一样的阵法，青铜面具男的影子斜斜地投在砖墙上，像只展开翅膀的怪鸟。
"他在挑衅。"苏九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刘姐的项链在闪，是我给她的驱邪玉。"
陈余把最后一张冥符按在地面，符纸瞬间燃烧，腾起的黑烟在空中凝成锁链。
他望着避难所深处的黑暗，那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和大熊视频里的一模一样。"设陷阱。"他对着阴兵挥了挥手，黑雾开始在西周聚集，"用刘姐当饵，但...得让他以为自己在掌控一切。"
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陈余的裤腿上。
他摸出张地级冥符，符纸在掌心发出幽蓝的光——这是用爷爷的老怀表兑换的，"等他进来，就用亡灵结界锁死这里。"他望着远处驱邪局的探照灯划破夜空，嘴角扯出个冷硬的笑，"该让那些被遗忘的'债'，见见真正的'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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