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的水泥墙面在震动中簌簌落灰,陈余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能清晰感觉到《万冥典》隔着衬衫贴着心口,古籍的震颤频率和隧道的轰鸣诡异地重合,像两根琴弦被同一股力拨动。
"苏队,小斌!"他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隧道穹顶又弹回来,"老马给的玄级冥符在我左边口袋!"
苏九的唐刀在黑暗中划出冷光,她反手将刀鞘砸向陈余的腰侧,精准撞开他的衣袋:"省着点用!
上回在荔湾巷,特勤组为三张玄符跟黑市磨了半个月。"话音未落,她己经贴墙挪到隧道口,刀身斜指声源方向,后颈的碎发被穿堂风掀得乱颤。
陈余的指尖刚触到符纸边缘,探测仪的尖叫突然拔高两个调门。
小斌的额头重重磕在墙上,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扶,他攥着仪器的手青筋暴起:"热源数量没变,但速度翻了三倍!
他们在跑——或者说,在被什么追?"
这声喊像根银针扎破陈余的紧张。
他猛地抽出手,玄级冥符在掌心泛着幽蓝微光。
《万冥典》突然烫得惊人,他想起阿娘临终前攥着他的手,体温也是这样灼人:"黑底下藏着宝贝,小余要自己找。"原来宝贝不是金不是银,是这本能把拆迁款变成诡界硬通货的古籍,是此刻在他血管里乱窜的,比肾上腺素更灼热的——力量。
"老周!"他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煤油灯,火星溅在老周裤脚又倏地熄灭,"您说的因果绑定,现在能用吗?"
老周的手按在石碑照片上,照片边缘被他捏出褶皱:"把符贴石壁,用《万冥典》引你的执念。"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陈余却听见某种压抑的激动,"你阿娘当年……也试过。"
最后那个"过"字被隧道的震动揉碎了。
陈余深吸一口气,玄符"啪"地拍在潮湿的石壁上。
古籍自动翻到泛着血渍的那一页,他能听见书页摩擦的沙沙声里,混着某种古老的低吟,像无数人在同时念诵咒文。
指尖刚触到符纸,刺痛从掌心窜到天灵盖。
陈余眼前炸开一片猩红,再聚焦时,石壁上的符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转,勾勒出复杂的纹路——那是他从未在《万冥典》里见过的符号,像蛇,像锁链,像某种活着的东西。
"嗡——"
脑海里突然响起蜂鸣。
陈余踉跄着扶住墙,眼前浮现出重叠的画面:潮湿的隧道,滴落的水痕,还有一道裹在黑袍里的影子。
那影子的脚没有沾地,他能看见对方腰间挂着七枚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铃铛就发出闷响,和隧道里的脚步声完美重叠。
"这是……"他喉咙发紧,"我看见的是现在?还是过去?"
老周的手按在他后颈,温度比隧道里的冷风还低:"因果映射。
冥符是执念的具现,当你的执念强到能撬动因果律......"他的拇指着陈余后颈的胎记,那是阿娘说"像朵小莲花"的地方,"就能在因果之河里捞起一片鳞。"
苏九的刀突然发出清吟。
她侧过身,刀背敲了敲陈余的肩膀:"那影子离入口还有二十米。"她的眼睛在黑暗里发亮,像淬了毒的宝石,"他腰上的铃铛——是影门的标记。"
陈余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他盯着石壁上流转的符光,突然明白《万冥典》为什么总在他数拆迁款时发烫了。
那些他曾经觉得"反正花不完"的钞票,那些被他抛在跑车后座的房产证,原来都是钥匙,能打开诡界最昂贵的门。
"小余。"老周的声音突然哽咽,他松开按在照片上的手,陈余这才发现老人指腹全是血——他刚才太用力,指甲几乎要戳进照片里,"因果之门能看过去,能探未来,但每看一次......"
"咚!"
脚步声在隧道口炸开。
陈余猛地转头,看见黑暗里浮起一双眼睛,像两团烧得正旺的鬼火。
那是黑袍人的眼睛,他的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另半张爬满青紫色的血管,最显眼的是他手里的黑色镜子,镜面蒙着层雾气,却反射出陈余此刻的表情——震惊,兴奋,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属于诡豪的傲慢。
"冥符玩得挺溜啊。"黑袍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他抬起镜子,雾气突然消散,镜面里映出的,竟是陈余方才贴在石壁上的玄级冥符。
符光在镜中扭曲成蛇形,然后"啪"地裂开一道细纹。
陈余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能感觉到《万冥典》在怀里剧烈震颤,像是在警告什么。
老周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别看镜子!
那是......"
话没说完。
黑袍人的镜子突然发出刺目的黑光,陈余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他看见镜子里多了道身影——那是他自己,正站在一座被黑雾笼罩的城池前,怀里的《万冥典》泛着血光,身后跟着成排的阴兵,最前面的鬼将手持斩魂刀,刀尖上滴着黑色的血。
"未来?"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黑袍人笑了,镜子里的黑雾突然翻涌:"是未来,也是......"
"咔嚓!"
隧道顶端的水泥块轰然坠落。
陈余被苏九扑着滚到墙角,唐刀擦着他耳边劈碎一块碎石。
等尘埃落定,隧道口己经空无一人,只剩一面黑色镜子躺在地上,镜面正对着陈余,里面映出的,是他此刻发白的脸,和他身后石壁上那道裂开的玄级冥符——符纸上的裂痕,和镜中他怀里的《万冥典》,裂得一模一样。
隧道里的空气骤然凝结成冰。
陈余盯着地上那面黑镜,镜面里自己的倒影正随着符纸裂痕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他后颈的胎记突然发烫,像被人用烧红的铁签子戳了一下——这是《万冥典》在示警。
"你们不该踏入这片领域。"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陈余猛地抬头,正撞进一双泛着幽绿的鬼火眼。
黑袍人不知何时悬在隧道穹顶,半张爬满紫斑的脸往下滴着黑褐色黏液,手里的镜子镜面翻转,方才被符光勾勒出的因果纹路正顺着镜面倒灌而出。
"符光反弹!"苏九的唐刀瞬间出鞘,刀身震得嗡鸣,她旋身挡在陈余面前,发梢扫过他耳垂时带着冷风,"闭眼!"
但陈余己经看清了。
那道原本缠绕在石壁上的幽蓝符光被镜子吸了个干净,在镜面里凝成蛇形光带,反方向射向他心口——正是方才他用《万冥典》引动执念时,从心脏处涌出的因果力。
"这是影门的因果截术!"老周突然扑过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陈余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他们能偷别人的因果线!
小余,用你阿娘的法子——"
剧痛从手腕窜到天灵盖。
陈余眼前闪过阿娘临终前的画面:她攥着他的手按在《万冥典》上,血珠渗进书页时,古籍里飘出一缕与此刻符光同色的幽蓝。
原来阿娘说的"自己找宝贝",是要他在生死关头,把命和符、和这诡界的规则,狠狠绑成一团。
他咬碎舌尖,腥甜涌进喉咙。
左手猛地探进右边口袋——那里还躺着老马给的最后三张玄级冥符。
《万冥典》在胸口烫得几乎要烧穿衬衫,书页自动翻到画着锁链与蛇的那页,他听见古籍里传来阿娘的声音:"叠符,以念为引,逆着因果走。"
"苏队!"陈余的声音带着血沫,他将三张玄符拍在掌心,符纸边缘立刻渗出暗红血丝——那是他舌尖的血,混着执念的味道。
苏九的刀光突然在他身侧划出半圆,精准挑飞袭来的蛇形符光,金属交鸣的脆响里,陈余的手指己经将三张符纸叠成三角,"接住我的因果!"
苏九的瞳孔骤缩。
她看见陈余掌心的符纸在滴血,不是普通的血,是泛着金芒的、带着活人阳火的血。
那是只有对执念极深的人,才会从命格里逼出的"本命血"。
作为驱邪局特勤组长,她见过太多人被逼出本命血时的惨状,可陈余的眼睛亮得吓人,像两团要烧穿诡雾的火把。
"因果逆流符,起!"
陈余吼出声的瞬间,三张玄符同时炸开幽蓝强光。
符光没有向外扩散,反而顺着他的手臂倒灌进《万冥典》,古籍里传来无数锁链崩断的脆响。
下一秒,那道被镜子反弹的蛇形符光突然调转方向,裹着陈余的本命血,"噗"地扎进黑袍人的胸口。
黑袍人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叫。
他悬在穹顶的身体开始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成纸团。
镜子"当啷"坠地,镜面里映出的不再是陈余的脸,而是无数重叠的画面:有他在拆迁办数支票时的笑,有好友被诡物拖走时他攥紧的拳头,有刚才老周按在他后颈时颤抖的手——全是他的执念,此刻正顺着符光,往黑袍人身体里钻。
"你、你到底是谁......"黑袍人的鬼火眼开始熄灭,半张完好的脸露出惊恐,"影门不会......"
"砰!"
隧道顶端的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阴风。
黑袍人的身体像被戳破的气球,"刺啦"一声碎成千万点黑雾。
那些黑雾刚触到陈余的符光,就发出"滋啦"的灼烧声,转眼消散得干干净净。
苏九的刀仍保持着劈砍的姿势。
她盯着陈余掌心还在冒烟的符灰,又看了看地上那面黑镜——镜面此刻裂成蛛网,每道裂痕里都渗出暗红液体,像在流血。
"探测仪!"陈余踉跄着扶住墙,《万冥典》的震颤终于减弱,但他能感觉到古籍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方才用本命血叠符时,他好像透支了《万冥典》的某种限制。
小斌立刻扑过来,探测仪的红光己经从刺目转为稳定的橙黄。
"热源消失了!"小斌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声音发颤,"但......因果波动值还在飙升!
就像有人在......在往咱们这条因果线里埋钉子!"
老周突然蹲下,捡起那面黑镜。
他用袖口擦去镜面上的血,陈余看见老人的手在抖——不是害怕的抖,是激动的抖。"影门的核心秘术,因果截术,需要用活人的执念当引子。"老周抬起头,眼里泛着陈余从未见过的光,"可你刚才......用本命血逆了因果,他们埋的钉子,现在成了咱们的线索。"
苏九的刀尖轻轻点地。
她望着陈余苍白的脸,又看了看他怀里鼓囊囊的《万冥典》,突然收刀入鞘。"刚才那招,"她的声音还是冷的,却多了丝说不出的意味,"驱邪局的古籍里没记载过。"
陈余抹了把嘴角的血,笑了。
他能感觉到血管里还流淌着符光的余温,那是比拆迁款更让他心跳加速的东西——不是钱,是力量,是能在诡界里硬扛一切的底气。
《万冥典》在胸口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笑。
隧道里的空气依旧沉重。
陈余缓缓收回手,指尖触到衬衫下的古籍,突然顿住——方才的震颤后,《万冥典》的书脊处多了道极细的裂痕,和镜中他怀里那本血光古籍的裂痕,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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