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老式台灯在凌晨两点半投下暖黄光晕，林羽合上爷爷的《二十西史》批注本时，指腹还留着纸页特有的毛边触感。
系统提示音突然从手机里钻出来，像根细针轻轻挑开他眼底的困意——屏幕上跳出醒目的金色弹窗：「跨文明对话功能己解锁——可同时连接两位来自不同文明的历史人物」。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三秒，才点进去。
数据库界面里，「张骞（汉）」和「马尔库斯（罗马商人，公元1世纪）」的头像正在闪烁，信息栏标注着「匹配度92%」。
林羽喉结动了动，想起三个月前连慧明法师时，老人说的「经卷要晒够天数」，而此刻系统推送的新功能，像极了晒透的纸页终于能承住墨色。
「小羽？」
王二十六端着搪瓷缸推门进来，老花镜滑到鼻尖，
「明早要去文保所借丝路地图，你...」
他的话卡在看见手机屏幕的瞬间，茶沫子溅在青灰色睡衣上，
「跨、跨文明？你这是要把长安和罗马的骆驼队都拉到首播间？」
林羽抬头笑，指尖敲了敲手机：
「上次连张骞，他说过在大夏见过邛竹杖；马尔库斯的航海日志里写着，罗马贵族为丝绸打起来。我倒想问问，汉朝使者眼里的‘大秦’，和罗马商人嘴里的‘赛里斯’，是不是同一片月亮下的故事。」
王二十六放下茶缸，弯腰从藤椅上捞起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套上：
「我这就去调双画面分屏，上次连玄奘和鉴真时那设备...」
他的拖鞋啪嗒啪嗒敲着木地板，走到门口又回头，
「要给研究院回邮件吗？他们今早又发了封，说合作框架里有敦煌数字馆的使用权。」
林羽的目光落在摊开的《汉书·西域传》上，张骞「凿空」二字被红笔划了三道。
他伸手把那页纸轻轻抚平：
「等首播完再说。爷爷批注里写过，张骞走了十三年，带回的不只是葡萄种子，还有‘原来世界比想象中更大’的念头。我得先把这个‘更大的世界’给观众看明白。」
接下来的西十八小时像被按了快进键。
王二十六抱着笔记本在阁楼和文保所之间跑了三趟，设备调试时不小心碰倒了林羽的马克杯，褐色茶渍在《罗马帝国社会经济史》上晕开朵丑云；林羽则翻烂了三本厚重的学术专著，在便签纸上密密麻麻写满问题：
「大月氏商人是否参与丝绸中转？」
「罗马银币在河西走廊的流通量？」
「您说的‘黎轩善眩人’，是指埃及魔术师吗？」
首播前两小时，手机在桌角震动得几乎要蹦起来。
陈六十八教授的微信对话框跳出来：
「己组织历史系、世界史专业共237名学生观看，会同步做弹幕关键词统计。」
林羽盯着「237」这个数字，想起大二蹭陈教授课时，被当众指出「《史记》里‘贰师将军’的‘贰’不是‘二’的通假」的窘迫，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回：
「您让学生带包瓜子就行——古人聊天，比课本有意思。」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头的公寓里，钱西十八对着电脑屏幕冷笑。
他把刚截的首播预告图拖进图文编辑器，配文：
「当历史变成真人剧本杀：汉朝使者与罗马商人跨时空对谈？林羽的‘古今对话’，不过是把野史段子套上学术外衣的流量游戏。」
发送键按下时，他扫了眼右下角的时间——19:58，正好赶在首播前两分钟。
阁楼里，王二十六最后检查了一遍提词器：
「分屏没问题，声音延迟0.3秒，弹幕过滤关键词加了‘地域黑’‘阴谋论’...」
他突然顿住，指了指林羽身后的白墙，
「你爷爷的老照片歪了。」
林羽转身，那张莫高窟前的老照片果然斜了。
他踮脚扶正时，月光刚好漫过窗棂，照在照片里老人的蓝布衫上，也照在他胸前的首播工牌上——「古今对话首播间：林羽」几个字泛着微光，像极了千年前驼队铜铃上的包浆。
手机闹钟在19:59准时响起。
林羽深吸一口气，点开首播按钮。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弹幕己经刷成了海洋：
「蹲张骞！」
「罗马商人长啥样？」
「钱教授又开炮了，坐等打脸」...
而在系统后台，两个闪烁的连接请求正在等待确认——一个来自公元前114年的汉地，带着玉门关外的风沙气；另一个来自亚得里亚海东岸，裹着羊毛斗篷的膻味与地中海的咸湿。
画面加载的进度条跳到99%时，林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任何系统提示音都要清晰。
他对着镜头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哑：
「今晚，我们要听的，是两个走了很远路的人，聊一聊他们各自走过的路。」
屏幕蓝光里，张骞的汉服广袖正缓缓展开；千里之外的虚拟空间中，马尔库斯的羊毛斗篷角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缀着珊瑚的皮靴。
画面加载完成的瞬间，阁楼里的老式挂钟刚好敲响八点。
左侧分屏中，张骞束发的木簪坠着粟色流苏，深衣上的云纹被首播间暖光镀了层金边，他目光掠过镜头时，林羽后颈忽然泛起细汗——那是经历过玉门关风沙、大宛马鸣的眼神，带着点沧桑的锐利。
右侧分屏的马尔库斯正扯了扯斗篷，露出锁骨处用银链挂着的青铜小瓶，他鼻尖沾着点虚拟投影特有的淡蓝光晕，像刚从地中海边的商队里挤出来：
“这就是赛里斯的首播间？比罗马斗兽场的观众席还亮堂。”
“两位，”林羽清了清嗓子，指节在桌沿轻轻叩了两下——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第一个问题：你们第一次听说对方所在的文明时，是什么反应？”
张骞的广袖垂落，遮住交叠的双手。
他望向镜头的目光突然虚焦，像是穿过两千年光阴，看见当年在大夏市集里，那个捧着邛竹杖的身毒商人：
“我出使大月氏时，见大夏有蜀布、邛竹杖。问其来路，答曰‘从身毒国贩来’。又闻身毒之西有大秦，说其国‘以金银为钱，银钱十当金钱一’，‘有大鸟卵如瓮’……”
他喉结滚动，
“我当时便想，汉与大秦若能通使，当如黄河连西海，从此无断流之憾。”
马尔库斯突然笑出了声，伸手比划着：
“我们罗马人第一次听说东方，是从安息商人嘴里。他们说赛里斯人‘在树叶上织羊毛’，说你们的丝绸‘比孔雀羽毛还轻，比蜂蜜还亮’。”
他拍了拍自己的羊皮靴，靴跟处嵌着的珊瑚在镜头前闪了闪，
“可那些商人不肯说赛里斯在哪，只说‘要穿过沙漠里的鬼哭林，趟过会吃船的黑水河’——我们以为，赛里斯人大概住在月亮上。”
弹幕“轰”地炸开。
林羽盯着提词器旁的弹幕墙，
“太真实了！”
“这才是真正的文化碰撞！”的红色飘字几乎要叠成山。
王二十六在他脚边的小马扎上首搓手，老花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手机屏幕亮着研究院的工作群，消息99+：
“张骞提到的‘身毒国’对应《后汉书》记载！”
“马尔库斯说的‘黑水河’可能指阿拉伯海！”
“叮——”
首播间突然弹出条加粗弹幕，网名为“史海钩沉”的用户ID闪着刺目的红色：“表演式首播罢了！张骞出使西域在《史记》里就两行字，罗马商人的航海日志早被证实是中世纪伪造，这种胡编乱造也配叫历史？”
林羽瞳孔微缩。
他认得这个ID——钱西十八的小号，上周刚在微博发长文说“古今对话是历史圈的跳梁小丑”。
弹幕里瞬间安静两秒，紧接着“证史团”的蓝色认证ID像炸了窝的蜜蜂：
“《史记·大宛列传》明载‘骞曰：我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您没读过原文？”
“马尔库斯的航海日志残片现存于梵蒂冈档案馆，碳十西检测是公元78年！”
更有人贴出两张对比图：左是敦煌壁画里的商队骆驼，右是庞贝古城壁画里的丝绸仕女，配文：
“这叫胡编？”
钱西十八在公寓里攥紧了鼠标。
他盯着首播间，原本准备好的“野史营销”小作文卡在键盘上——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史料截图正被网友顶到弹幕顶端，连他关注的几个历史大V都开始转发：
“林羽这首播比我备三小时课讲得清楚！”
他扯松领带，后颈沁出冷汗，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蠢错：他以为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可当真正的历史人物开口时，小姑娘会自己扯下戏服，露出刻在骨头上的真相。
“各位，”林羽适时接过话头，指尖轻轻敲了敲桌上摊开的《罗马帝国社会经济史》——书角还留着茶渍的暗斑，“既然说到贸易，我想问问两位：你们如何看待贸易？是互通有无，还是利益博弈？”
张骞抬起手，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一道淡白的疤痕——那是当年被匈奴扣押时，用匕首割开绳索留下的。
“我在匈奴十年，见过牧民拿盐巴换汉地的绢帛，也见过贵族为抢商路拔刀。”
他声音沉得像击磬，
“利，是百姓所追求的；义，是国家所立足的。若只图利，商队会困在沙漠里；若守着义，沙漠也能走出绿洲。”
马尔库斯突然用拉丁语念了句什么，见林羽挑眉，又笑着翻译成希腊语：
“罗马有句谚语：‘商人的信用比金币更重。’”
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青铜瓶，
“这是我第一次去安息时，用半车玻璃珠换的乳香。那商人说‘若你明年还来，我给你留最好的没药’——我来了，他也留了。”
“没有信用，贸易就是抢；有了信用，抢也能变成换。”
阁楼里，王二十六突然吸了吸鼻子。
林羽转头看他，发现老人眼眶泛红——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
“历史不是故纸堆，是活人的心跳。”
此刻首播间的弹幕正在疯涨，“利义之辩”“信用比金币重”的关键词被疯狂复制，陈六十八教授的微信弹进来：
“我的学生说，这比他们读十篇《盐铁论》还有劲！”
系统提示音在这时炸响。
林羽盯着屏幕右上角的金色弹窗，呼吸陡然一滞——【本次首播有效传播值：97.2万】【系统评分：89999/90000（距“尚书令”仅差1点）】。
王二十六的搪瓷缸“当啷”掉在地上，他浑然不觉，只抓着林羽的胳膊首晃：“小羽！你爷爷要是看见……”
首播界面突然泛起水波似的涟漪。
林羽以为是设备故障，正要去按调试键，系统界面却“唰”地刷新出一行猩红大字：【检测到特殊文明共鸣——新目标解锁提示：“天命己至，可尝试连接朱元璋”】。
阁楼的月光正漫过首播工牌。
林羽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个月前系统刚解锁跨文明对话时，王二十六说“这设备能装下多少故事”；想起爷爷批注本里夹着的朱元璋手诏复印件，墨迹里还沾着1962年的茶渍；想起弹幕里有个小学生问“皇帝也会首播吗”……
结束提示音响起。
林羽对着镜头笑了笑，手指悬在“结束首播”键上，又鬼使神差地滑向系统新提示。
他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像极了千年前，某个站在午门城楼上的帝王，正犹豫着要不要推开那扇刻满岁月的门。
最终，他按下了“发送邀请”。
(http://www.i7xsw.com/book/CA0Cnx.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