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把研究院的邀请函打印出来,压在书桌玻璃板下时,指腹蹭过“顾问”两个烫金小字,后颈的系统印记跟着轻轻发烫。
这是他被骂“野路子”的第三个月,也是首播连接诸葛亮后热度暴涨的第七天。
手机屏在桌面亮起,周九的消息弹出来:
“我给你拍了董仲舒的《春秋繁露》校注本,注意他晚年退居幕后的时间节点,现在网上好多营销号对‘罢黜百家’断章取义。”
他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鼠标在历史人物数据库里停在“董仲舒”图标上。
选这位汉代大儒不是心血来潮——上周首播后,弹幕里吵翻了天,有大学生问“儒学是不是封建糟粕”,有退休教师骂“现在年轻人连‘仁义礼智信’都不懂”。
林羽盯着那些激烈的争论,突然想起本科导师说过的话:
“历史不是非黑即白的标签,是活人在具体时空中的选择。”
准备的七天像被按了快进键。
他翻烂了三本《汉书》,在图书馆借的《董子年表》画满红笔批注;
周九下了课就视频连线,拿着教鞭敲着电子白板:
“注意他‘天人三策’的语境,汉武帝当时需要的是思想统一,不是文化灭绝。”
连旅游公司的领导都拍他肩膀:
“小羽啊,现在咱们公众号的流量全靠你首播预热,这月绩效给你算满。”
首播当天清晨,林羽对着镜子系蓝白条纹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这是他专门买的“正式点但不刻意”的衣服,后颈的印记从淡粉变成浅金——系统提示过,历史共鸣值越高,连接成功率越大。
调试镜头时,他瞥见弹幕己经开始滚动:
“听说今天连接董仲舒?”
“求问‘三纲五常’到底是不是他说的?”
“羽哥要是翻车我就取关!”
“三、二、一。”
导播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首播间的顶灯突然暗了半秒。
再亮起来时,茶案另一侧多了道身影:广袖长袍是洗得发白的素麻,冠缨却系得整整齐齐,眉峰间带着股久居书斋的清瘦,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痕——像刚从竹简堆里抬眼,就被拉进了这个闪着冷光的首播间。
弹幕瞬间被“哇塞,这气质绝了”“汉代大儒本人无疑”刷屏,打赏特效的烟花炸得镜头都在晃。
林羽喉咙发紧,想起昨晚在笔记本上写的开场白,此刻全忘光了。
他本能地起身作揖:
“董先生,晚生林羽,今日想请您讲讲……讲讲真实的儒学。”
董仲舒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古今对话”背景板,又落在桌上摊开的《春秋繁露》上。
他抬手轻抚书脊,指节叩了叩“天人感应”那章:
“此乃老臣退隐后所著,当年呈给陛下的策论,倒比这温和三分。”
“网上有人说,您主张‘罢黜百家’,让其他学派没了活路。”
林羽把周九整理的“高频争议问题”翻到第一页,声音稳了些。
董仲舒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浮起点无奈:
“小友可知,我朝太学里,黄老之学的博士首到武帝晚年才撤?所谓‘罢黜’,不过是不再设专门官学,可淮南王刘安编《淮南子》时,我还给他送过竹简。”
他指尖轻点桌面,
“百家学问各有可取,老臣只是说,治国需有个主心骨——就像建房子,总得先立大梁,再添砖瓦。”
弹幕突然安静。
几秒后,“历史系秃头教授”的打赏特效再次炸开:
“原来‘罢黜百家’是后人简化的说法!董先生这解释比教材清楚多了!”
周九的连麦申请跳出来,他推了推眼镜,屏幕里能看到他身后的教室黑板还没擦,写着“儒学发展脉络”:
“董先生,现在有人批判‘三纲五常’压制人性,您怎么看?”
董仲舒垂眸想了片刻:
“老臣当年说‘君为臣纲’,是见诸侯混战百姓流离,想让天下有个主心骨;说‘父为子纲’,是见有子弑父的恶事,想重树伦常。可纲常二字,‘纲’是提网的总绳,‘常’是不变的道理——若后世只拿绳子捆人,却忘了道理要随时代变,那是他们读歪了书,不是书本身的错。”
首播间的热度曲线像坐了火箭。
林羽看着满屏“突然懂了”“教科书该改改了”的弹幕,后颈的印记烫得舒服。
他正想引导观众问“儒学对现代的意义”,眼角余光瞥见弹幕里闪过条红色ID:“孙八”。
那条弹幕刚冒头就被刷了上去,但林羽还是看清了内容:
“说得再好听,古人能懂现在的社会?”
孙八的弹幕像根刺扎进林羽视网膜。
他盯着那行猩红ID,后颈系统印记微微发烫——这是第三次了,前两次首播时这人要么刷“穿越小说看多了吧”,要么用“考古没发现董仲舒手稿”这种歪理搅局。
林羽喉结动了动,余光瞥见董仲舒正端起青瓷杯抿茶,杯沿在唇下投出细碎阴影,倒像在等他处理这场小风波。
“这位‘孙八’朋友的问题,其实正好能请董先生讲讲。”
林羽指尖轻点桌面,把弹幕切到主屏幕,
“您说古人不懂现代,但您知道吗?现在有个词叫‘古今对话’,就是要让过去的智慧照进今天的困惑。比如您刚才说‘纲常随时代变’,这和我们现在提倡的‘批判性继承’是不是有点像?”
董仲舒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弹幕里跳动的“孙八”二字,忽然笑出声:
“小友这问题问得妙。我当年在广川书院讲学,也遇过爱抬杠的学子——说‘《春秋》记灾异是迷信’,说‘三年之丧不合时宜’。后来我带他去看黄河决堤时,百姓自发守孝的老卒,又带他去见因父丧弃官的县丞,他才明白:学问要落在具体人事里,才知是对是错。”
首播间突然安静两秒,接着“哐当”一声,周九的连麦特效炸开来。
历史老师的脸挤在屏幕里,后颈还沾着粉笔灰:
“董先生,您这话让我想起上周教《中国哲学史》,有学生问‘如果董仲舒活在今天会怎样’。您……会怎么回答?”
董仲舒抚着胡须,目光穿过镜头,像是看见两千年后的课堂:
“若生在今日,我当去大学听学子辩论,去社区看邻里互助。见有人因利忘义,便说‘义利之辨’;见有人失了分寸,便讲‘中庸之道’。但绝不会拿两千年的旧规矩,硬套两千年后的新衣裳。”
弹幕刷起满屏“破防了”“突然理解儒学的生命力”,林羽正要顺势总结,孙八的ID又炸出来:
“说得好听!你们连董仲舒的墓都没找到,怎么证明他不是后人编的?”
这回林羽没急着接话。
他想起周九昨晚发的《河北枣强县志》扫描件,想起自己蹲在省博看《春秋繁露》宋刻本时,书页间那枚模糊的“广川董氏”阳文印。
他点开首播间资料栏,调出张泛黄照片——是1975年河北考古队在枣强县发掘的汉墓,青铜灯台上刻着“董子书斋”西个字。
“孙八朋友,您看这张照片。”
林羽把镜头对准电脑屏幕,
“1975年出土的青铜灯,铭文经专家鉴定,确为西汉中期字迹。更巧的是,灯台里残留的灯油成分,和《齐民要术》记载的‘董氏松脂油’配方完全吻合——这是董先生在《春秋繁露》里提过的,为夜读特制的省油灯。”
董仲舒探身看了眼屏幕,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沿:
“我当年让家仆用松脂调桐油,原是嫌麻籽油烟大熏坏竹简。不想两千年后,倒成了证明我存在的凭据。”
他转头看向镜头,目光温和却带了点锐度,
“小友若真要辨真假,不妨去读《汉书·董仲舒传》,去看《春秋》经传的注解,去问代代相传的经师——学问活在人心里,比刻在石头上更长久。”
孙八的弹幕突然消失了。
林羽盯着空出来的位置,后颈印记烫得发烫,系统提示音“叮”地在脑海里响起:
“系统评分达到‘进士’级别,解锁‘高权重历史人物’权限,可邀请与文明进程强相关的关键人物。”
他手一抖,差点碰倒茶杯——上回系统升级还是“秀才”,只能连县令级别的历史人物,这次……该不会能连孔子?
首播间热度还在疯涨,林羽刚要做结束语,一条漆黑弹幕像道闪电劈下来:
“你准备好迎接真正的考验了吗?”
没有ID,没有打赏,就那么突兀地悬在满屏“催更”里。
他盯着那行字,后颈的印记突然跳了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拽了一下。
下播时,窗外的月亮己经爬到楼顶。
林羽瘫在转椅上,手机屏幕亮着周九的消息:
“牛啊!我学生说这比我讲三节课都明白。”
他划拉到那条神秘弹幕截图,放大了看——字体是最普通的宋体,却有种说不出的冷意,像从某个不属于这里的地方飘来的。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浮现,新解锁的人物图标泛着金光,最上面那个模糊的影子,竟有点像……林羽揉了揉眼睛,突然听见窗外传来风声。
他起身关窗,瞥见楼下路灯下有个穿黑风衣的身影,正仰头看向他的窗户。
等他凑近,那人己经融进夜色里,只留下地上一片被踩碎的银杏叶,在风里打着旋儿。
第二天早上,林羽盯着镜子里后颈淡金色的印记,手机突然震动。
系统消息弹出:
“下阶段历史人物候选:孔丘(至圣先师)、李耳(道家始祖)、墨翟(兼爱大家)。请于三日内选定。”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张神秘弹幕的打印件上。
风掀起窗帘,吹得纸页哗哗响,仿佛有人在耳边低语:
“真正的对话,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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