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镶嵌着猛兽獠牙的黄金弯刀，刀锋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刺眼的寒芒，首指东南方向！
“像草原上最饥饿的狼群！扑上去！撕碎高阙塞！用秦人的血，洗刷我们昨夜的耻辱！长生天在上，不破此塞，绝不回头！”
狂热的咆哮如同飓风席卷整个大帐，瞬间点燃了所有匈奴贵族和将领眼中嗜血的火焰。恐惧被抛诸脑后，贪婪和复仇的欲望熊熊燃烧。帐内响起一片狼嚎般的应和：
“撕碎高阙塞！！”
“杀光秦人！！”
金顶大帐的帘门被粗暴地掀开，一道道命令如同瘟疫般迅速传向西面八方黑暗笼罩的草原。沉寂的匈奴大营，如同一个被惊醒的巨型蜂巢，瞬间被点燃，沸腾起来。
“塞北灵狐”须卜呼衍有一点没有算到，东南七十里外的高阙塞上，有人正等着他们。
段红尘率领的五千边军，是在黄昏抵达高阙塞的。他将扶苏的意图，简明扼要地传达给了陈胜吴广。
按军功制，段红尘如今是二十级彻侯，陈胜吴广是十八级大庶长。有段红尘在高阙塞，军队指挥权毫无疑问必须交给段红尘。
这两个月，陈胜吴广舍生忘死，与高阙将士同甘苦共患难，深得将士们爱戴。段红尘过来只是协同作战，对指挥权并不做改动。
三人仔细商议，匈奴昨夜偷袭失败，必定会大举进攻，拿高阙塞报仇雪恨。毕竟，高阙塞伤兵满营，是目前局势下最薄弱环节。
扶苏的将令是严防死守，只须硬扛一个上午，然后全军撤退。现在能参与战斗的兵马，加起来有上万余人。加上高墙硬弩、火油滚木，支撑半天绝没问题。
段红尘令军需官医务官等人，护送伤兵先行往鸡鹿塞撤退。然后趁夜布置好一些必要的机关，扶苏再三叮嘱过，高阙塞可以让给冒顿，但只允许留一座百孔千疮的破塞。
冒顿就算占领了高阙塞，也必须断了他长期盘踞的念头。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粘滞，草原深处却己响起滚雷般的闷响。高阙塞残破的城垣上，方脸阔额的陈胜将从不离身的《孙子兵法》塞进腰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最后一块硬如石块的干粮塞进嘴里，眯眼望向西北方那片吞噬星光的地平线。
“来了。”段红尘的声音在湿冷的晨风里异常清晰。守候了半夜，他甲胄上凝结着细密露珠，手按在冰冷的城垛上，赤红头发在风中飞舞。
昨夜布下的引火索，如毒蛇般悄无声息地蜿蜒在城墙暗处和塞内关键支撑点下，末端隐入几处不起眼的石屋。墨家机关术的冰冷杀机，己在这座即将被放弃的要塞里蛰伏就绪。
“好家伙，这动静……”吴广啐了一口唾沫，这左颊带黥印的瘦长汉子，紧了紧腰间的环首刀，粗糙的大手习惯性地着刀柄的缠绳，“听这蹄子响，怕是把能喘气的都拉来了。陈胜大哥，看来咱哥俩这‘大庶长’的牌子，够他们惦记的！”
眨眼间，天边那道黑线己化作汹涌的狂潮，席卷而至！无数匈奴骑兵汇成的洪流，如同挣脱了地狱束缚的黑色怒涛，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铺满了整个视野。凄厉的胡哨声、战马狂野的嘶鸣、铁蹄践踏大地的轰鸣，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交响乐，狠狠拍击在高阙塞伤痕累累的城墙上！
“稳住！弓弩手预备！”段红尘的声音陡然拔高，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声浪。
城头瞬间爆发出令人牙酸的机括绷紧声！强弩的望山被稳稳托起，冰冷的弩箭斜指苍穹，箭簇在初露的微熹中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放——！”
嗡！嗡！嗡——！
一片令人心悸的、仿佛撕裂布帛的尖锐呼啸骤然响起！天空瞬间被密集的箭矢遮蔽，阳光尚未完全驱散的薄雾被这金属风暴无情撕碎！箭雨带着死亡的尖啸，划出冰冷的弧线，狠狠砸入冲锋的匈奴骑阵！
噗嗤！噗嗤！噗嗤！
沉闷的利刃入肉声、战马悲鸣声、人体坠地声、骨骼碎裂声……瞬间取代了冲锋的狂潮！冲在最前的匈奴骑兵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钢铁之墙，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翻滚着栽倒，后方收势不及的骑兵狠狠撞上，人仰马翻，自相践踏！箭矢穿透皮甲、撕裂血肉的声响不绝于耳，冲势为之一滞！
“长生天！秦狗的箭！”一个匈奴百夫长头盔被强劲的弩矢射穿，半个脑袋不翼而飞，尸体兀自被惊马拖着狂奔数丈才轰然倒地。
“火油！滚木！”陈胜的吼声如同炸雷，在城头响起。早己烧得滚烫的黑色粘稠液体，顺着城墙预设的沟槽倾泻而下！灼热的火油浇在攀爬云梯的匈奴士兵头上、身上，皮甲瞬间被点燃！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冲天而起，一个个火人惨叫着从梯子上摔落，引燃了下方拥挤的人群和堆叠的云梯！
燃烧的滚木擂石，带着熊熊火焰和沉闷的破风声，沿着城墙斜面轰隆隆滚落！所过之处，筋断骨折，血肉模糊！一个匈奴士兵刚躲过砸下的巨石，却被滚木边缘的火焰燎着了胡子，惊得怪叫着拍打脸颊，又被侧面刺来的长矛捅穿了肋下。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的绞肉阶段。城墙上下，每一寸土地都在疯狂吞噬生命。秦军依托着残破但依旧坚固的壁垒，弩箭、火油、滚石、檑木，构筑起一道道死亡防线。箭矢如飞蝗，城下匈奴人的尸体层层叠叠，污血浸透了塞墙根部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糊和内脏破裂的腥膻味。
“顶住！给老子顶住！”陈胜满脸血污，环首刀劈开一个刚冒出垛口的匈奴脑袋，红白之物溅了他一身，他毫不在意地一抹脸，对着身后气喘吁吁的弩手吼道，“愣着干啥？上弦射他娘的。吴广，右边云梯！”
吴广那边正险象环生，一架加长的云梯顶端，几个悍不畏死的匈奴勇士己跳上城头，挥舞着弯刀疯狂劈砍。吴广狂吼一声，带着几个亲兵如同下山猛虎般扑上，刀光闪烁，血肉横飞，硬生生将这几人砍翻踹下城去，顺手斩断了云梯顶端的铁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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