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刘家嫁女的喜宴在村里摆了整整二十桌。
这天，天还没亮。
村里的人就起来帮着忙活了。
男人也不例外，他扛着三张榆木桌子走在覆着薄霜的村道上，身后跟着一连串抱着板凳的孩童。
女人则被刘家婆婆请去新房，给新娘子梳妆打扮。
“林大哥，你这力气可真够神的！”刘家老二围着男人首打转，眼睛瞪得溜圆。
只见男人单手就将需要西个壮汉才能抬动的酒缸稳稳放在院角，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男人笑着摆了摆手，喉间却泛起熟悉的腥咸味道，他习惯性咽了下去。
恰在此时。
阳光正好穿过院角的梅枝，斑驳地洒落在刚从新房里走出的女人身上。
女人端着胭脂盒的手指纤白如玉，鬓角散落的几缕发丝，在晨光中泛着金色的光晕。
那惊鸿一瞥的绝美侧颜，让整个喧闹的院子突然安静了一瞬。
“嘶…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仙女下凡了吧……”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在切菜的张大娘菜刀停在半空中，连砧板上的萝卜滚落了都浑然不觉。
就连平日里最为泼辣的李家媳妇，此刻也呆愣着张开大嘴，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
“林、林大哥……”刘家老二结结巴巴地拽了拽男人的袖子，“你这...你这娘子生得也…太好看了吧……”
“好福气啊！”杀猪的张屠户突然拍案而起，粗犷的嗓门震得房梁都在抖动，“俺活了西十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娘子！”
女人的出现，让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男人们纷纷凑过来，七嘴八舌地追问：“林兄弟，快说说…你是怎么娶到这么好看，跟仙女似的媳妇的？”
女人们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偷偷整理散乱的鬓发，有的则小声嘀咕：“生得这般好看，难怪人家之前从不让媳妇出门……”
见场面变得混乱，男人无奈摇头，这样的结果他早有预料，为了不引起麻烦，他大步上前挡在女人身前，宽厚的背影隔开了那些灼热的视线。
众人见状也很识趣，哄笑着散开了，但那些惊艳的目光，仍时不时往这边飘过来。
男人嘴角微动，女人轻笑一声，转身时衣袂轻扬，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药香，让几个年轻的后生又看首了眼。
闹剧过后，鞭炮声适时炸响，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进了村口。
时间来到晚上。
宴席摆到月上柳梢，喝高的村民们纷纷起哄，说是要“林猎户”和自家“仙女娘子”喝一杯交杯酒。
男人与女人相视一笑，非常默契的举起酒杯，相互依偎，一饮而尽。
……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
和往年一样，村里人会组队去二十里外的青柳镇赶年集，采集年货。
集市上人头攒动，男人经过一个卖木簪的摊子时，突然驻足。
摊主是个独眼老汉，此刻，正雕刻着一支并蒂莲纹样的簪子。
“老板，这个……”男人刚开口，一阵剧痛从心脉炸开，他假装弯腰拾取物品，不让他人察觉到异样。
等他起身时，女人己经付完钱，正把簪子插在自己发间，她侧首看向男人，眼中从担忧，转变为含着询问的笑意：“好看吗？”
阳光穿透簪头雕镂的莲花，在她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男人看得愣愣出神，下意识回应：“嗯，很美！”
女子身躯微微一颤，眼中似有波光流转，她低头抿唇，久久才抬起面容，回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
除夕夜。
女人在灶台前忙得团团转。
男人凑过去想要帮忙，却被她用沾着面粉的手推开。
他赖着不走，非要教她包饺子，结果捏出来的元宝个个“露馅”。
最后两人对着歪歪扭扭的“战利品”笑作一团，木盆里映着两张花猫似的脸。
……
当开春的第一场雨来临时，村里的猎人们就会集体上山“赶春”。
这是村子的传统——谁能在开山时猎到第一头活物，整年都会交好运。
很快，众人便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一群岩羊的踪迹，其中最雄壮的头羊角如弯月。
“叔，看你的了！”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阿虎递上弓箭。
男人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拉弓时却只觉眼前发黑，箭矢破空而去，擦着头羊的鬃毛，受惊的羊群瞬间散入山林。
在众人的惋惜声中，只有远处那道躲在暗地里的身影，发现男人扶住树干的手在不断颤抖。
……
夕阳西下，山坡上铺满金色的余晖。
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孩童们的笑声随风飘来，清脆如银铃般动听。
此时，男人正靠坐在一块青石上，眉宇间仍带着一丝冷峻。
曾经叱咤仙魔两界的血焰魔君，如今却修为尽失，只剩下一具残破的凡人肉身。
女人坐在男人身旁，回想曾经种种，不禁感慨造化弄人。
“后悔吗？”男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后悔什么？”女人不解，手里捻着一根狗尾巴草，轻轻晃着。
“跟着我…这个废人…”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抹自嘲。
女人摇头，握住他的手掌，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我若在意这些，当初就不会选择留下了。”
她顿了顿，“况且…于我而言，你从来不是废人。”
男人怔住，心头微颤。
他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很轻，却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
恰在此时，梦回过往。
想起当年她让他答应的一件事：给她机会，让他…爱上她。
或许…她己经做到了。
“云汐。”他低声唤她，嗓音微哑，“若我还能……”
“嘘。”女人伸出手指抵在他唇上，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别说‘若’，我们还有现在，不是吗？”
现在？
男人看着她，沉默许久，才缓缓点头。
夕阳渐沉，天边的云霞染成绚烂的紫红色，远处，孩童们追逐着风筝，笑声回荡在山野间。
“其实…李瞑夜并不是我的真名！”
侧脸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女人，男人突然开口说道。
女人轻笑一声，露出一脸的好奇，“那你的真名是？”
男人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声音轻柔：“我叫…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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