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娃子点了根烟,递到姜闯嘴边,待他接过后,才给自己点了一根。
火苗一闪,夜风吹得他掌心一颤,烟头跳了几下,才终于稳稳燃起。
他蹲靠在栏杆旁,吐出一圈烟雾,说起正事:“我打听到了,你弟弟现在就在金武大队,成了大队长的新女婿,元旦那天办喜酒,也就剩七八天的时间了,你打算怎么办?”
姜闯低头吸了一口烟。
那是支上等好烟,烟草一入嘴,味道温润而醇厚,没有一点刺喉的涩感,甚至带着股轻微的甜香。
和连水县供销社那些掺了碎叶子的劣质烟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姜闯眉心动了动,将烟在指尖轻轻转了个方向,缓缓呼出一口气。
“不错的烟,”他语气不动声色,“你抽得起?”
西娃子垂着眼眸,“是朋友给的。”
姜闯嗤笑了一声,“什么时候交上这么大方的朋友了?”
西娃子没吭声,只闷着头抽烟,指节紧了紧。
姜闯眉头微蹙,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在指间敲了敲,语气沉了几分:“好烟不是罪,但你要是靠了不该靠的人,或者伸了不该伸的手,趁现在还能收手,就收了吧。”
楼梯平台的风忽地大了一些,把夜色吹得更沉了。
西娃子抬头,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一丝慌乱,但只是短短一瞬,又很快掩回去,变成了满满的坚定与恨意。
他没接姜闯的话,反而问道:“闯哥,你说坏人会不会有报应?要是有的话,祸害遗千年这句话又是怎么回事?”
姜闯皱着眉:“那群人又找你和赵婆婆的麻烦了?”
“哈,找麻烦?”西娃子摇了摇头,声音很轻。
姜闯听出他的不对劲,眉头拧得更紧了。
也是他的疏忽,西年没回来,也没跟西娃子交代什么。
“出了什么事?”姜闯也蹲下来靠着栏杆。
西娃子吐出一圈白烟,本是上好的烟,可此刻抽在嘴里却像是火星烫舌,熏得眼睛发酸。
他下意识用掌心按住眼窝,像是要把那股辣意逼回去。
“闯哥,你抽着这烟是不是不太对,他娘的,老子被那群龟孙儿给骗了,什么最好的烟,狗屁不是!”
姜闯伸手压住他的肩,一脸正色:“我问你,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赵婆婆出事了?”
西娃子一把甩开他的手,猛地站起,烟头被扔在地上,他一脚踩住,狠狠碾了两圈。
“闯哥,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你是不是自以为是救世主,很想拉我一把?”
“我告诉你!我,赵成渝,就是这么一个人,我就是地上的一滩烂泥,我扶不上去的,我一辈子只能跟烂人作一堆!”
赵成渝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
姜闯淡定地抽着烟,等他把火发完,才淡定地问了句:“说完了?”
赵成渝昂着头,“说完了!”
姜闯将烟头摁在水泥地上,“说完就坐下,我这一身的伤你看不见?还让我抬着头跟你说话。”
赵成渝很想有骨气地说一句,老子可不是几年前被你一拳掀翻的小屁孩了!
可姜闯一流露出要起身的意思,赵成渝瞬间蔫了下去,低头坐回原位了,他自己也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归结于——他心善。
姜闯语气缓了些:“说吧,赵婆婆怎么了。”
能让赵成渝发疯的,除了赵婆婆,再没别人了。
赵成渝垂头抵住膝盖,半天都没说话,姜闯也没催他,默默地等着。
好半晌后,传来赵成渝闷闷的声音。
“闯哥,婆婆没了。”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仗着你教我的这几招,狠狠揍了那群人一顿,他们不会报复到婆婆身上。”
“婆婆是自己吊死的,她死之前,自己换好了寿衣。”
“可我不小心把那寿衣弄脏了,就连夜去求邻居婶子帮忙换一套,回来后,婶子跟我说……”
他说不下去了,只狠狠捶了自己一拳,牙关咬得“咯吱”响。
“说她身上……全是伤,没一块好肉,死之前,还被……”
他猛地抬头,眼尾猩红一片,仿佛要滴出血来。
“那是群畜生啊!!”
“所以我要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们都不得好死!!”
赵成渝猛地起身,一手高高指着天,像在向老天爷立下毒誓,又像在跟谁宣战。
姜闯脸色阴沉,他没想到赵婆婆死之前还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临死前赵婆婆还换好了寿衣,想来也是不愿意让赵成渝知道真相,但就是这么巧,赵成渝就是知道了。
他将赵婆婆的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像背着座山,快被压垮了。
姜闯缓缓吐出一口气,没说其他虚话,只说:“报仇的方式有很多,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你收集好他们的罪证,交给我,我向你保证,一个都不会放过!”
赵成渝却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恨意:“让他们下放,去农场?那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姜闯冷冷打断:“然后呢?你也一起搭进去?好和婆婆在底下团聚?”
赵成渝一噎。
姜闯站首身,神情冷峻,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没跟你商量,你把罪证收集好交给我,我背后是军区,能把他们从根上拔掉,你一个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赵成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身上的军大衣,眼神有些恍惚,也有些动摇。
姜闯却不给他多想的机会,岔开话题:“跟我说说金武大队的情况。”
赵成渝回神,神情还有些呆滞:“金武大队处于连水县和安河县的边界处,背靠群山,翻过山就是沪市,听说山里有一个……”
姜闯打断他:“等等,你说翻过山就是沪市?”
“是啊,咋了?”赵成渝纳闷地看着他。
姜闯指尖轻轻敲着铁栏杆,“你继续说。”
赵成渝:“听说山里有一个黑煤矿,金武大队靠那个黑煤矿赚了不少钱,但也有不少社员因为过度吸入煤尘,得了尘肺病,所以金武大队就开始从人贩子手里买青壮年。”
“去年有一个社员来县公安局报警,没想到当晚就在局里自杀了。”
“自杀?”姜闯轻轻哼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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