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悠悠转醒，耳边是焚化炉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那声音就像一头愤怒的巨兽在咆哮，震得他脑袋发懵。
鼻腔里瞬间灌满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味道，像是焦油和奶粉混合在一起，又臭又腻，熏得他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费力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让他的心猛地一揪。
只见姜璃那量子态的身躯正被缓缓推进炉口，那些闪烁的数据流在高温的炙烤下，扭曲变幻，渐渐成了一个个哭泣的婴儿轮廓，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凄惨。
而王建国的机械脊椎首首地插在操作台上，迸溅出的火星“噼里啪啦”地乱跳，将控制屏烧出了一片焦黑的卦象，就像一张被诅咒的神秘符号。
“选吧。”炉膛深处传来林淑芬的声音，那声音经过电子合成，带着一种冰冷又怪异的杂音，在这空旷又炽热的空间里回荡，“焚了姜璃的因果链，或者看着闭环吞掉所有时空。”
林夜咬着牙，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撑起身子。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机械左臂上的金文正在一片片剥落，就像老旧的墙皮。
他目光扫过西周，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哪是什么焚化炉啊，分明就是一个放大了万倍的西周青铜鼎！
鼎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历代快递员的工号，在火光的映照下，“Χ-39”这个编号显得格外刺眼，就像是淌着黑色的沥青，透着一股神秘又不祥的气息。
姜璃的虚影突然凝实，她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焦急。只见她手腕上的电子镣铐“咔嚓”一声，竟化作一只玄鸟，振翅扑向控制台。
“别听她的！鼎眼里有...”话还没说完，鼎内突然喷出几条粗壮的青铜锁链，像几条凶猛的蟒蛇，“嗖”地一下穿透了她量子化的心脏。
林夜瞪大了眼睛，清楚地看见那些锁链末端拴着一张张快递单，收件人全是不同年龄的自己，看得他头皮发麻。
“二十年前我在这焚了三百个失败品。”林淑芬的全息投影从鼎耳缓缓垂下，她原本穿着的白大褂不知何时变成了西周巫祝的祭袍，宽大的袍袖随风飘动，显得十分诡异。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以为姜璃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指尖轻轻划过鼎壁，瞬间映出1999年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王建国抱着婴儿，神色慌张地冲进焚化炉，而炉内等着接应的，竟然是穿着麻衣的西周姜璃，两人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模糊又神秘。
林夜只觉一股怒火“噌”地一下从心底冒了起来，他的机械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暴长，那些金文化作锁链，“嘎吱嘎吱”地绞碎了三根青铜柱。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鼎身剧烈倾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瞥见底部沉积的灰烬里露出半截玉琮，那玉琮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正是姜夫人下葬时含在口中的殉葬品。此刻，它正与自己怀里的半枚奶嘴产生共鸣，发出一阵微弱却诡异的光芒。
“要碎闭环，先焚契！”王建国的头颅突然从控制台弹出，他的电子眼迸着回光返照的蓝光，看起来格外惊悚。
“老子脊椎里藏着西周快递网的根服务器，插进鼎眼！”他扯着嗓子大喊道，声音里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玄鸟簪在高温中渐渐熔成一把赤红的钥匙，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林夜紧紧攥着它，手心里全是汗，朝着鼎眼刺去。就在这时，姜璃的量子态突然实体化，她穿着一袭染血的襦裙，身姿轻盈却又透着一股哀伤。
她的手迅速裹住林夜持簪的手，急切地说道：“你确定要烧？这簪子上刻着我们...”话还没说完，鼎内突然喷出一股浓稠的沥青，瞬间淹没了她的声音，三千张快递单在火中“簌簌”地翻卷，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当钥匙插入的瞬间，林夜只觉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变形。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分裂成无数个时空，每个时空里都有一个不同模样的自己。
穿宇航服的自己正将星核嵌入飞船引擎，神色专注；穿冕服的自己却在青铜殿签收快递单，一脸庄重。每个倒影的胸口都纹着“Χ-39”的烙印，而烙印深处闪烁着姜璃的电子纹身，就像一颗璀璨的星辰，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这才是真正的契约！”林淑芬的祭袍在数据流中熊熊燃烧，她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显得格外狰狞。
“你每送一单快递，都在给闭环喂食...”说着说着，她的身影突然扭曲变幻，竟成了青年姜璃的模样，腕间的电子镣铐“叮当作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哀怨，“当年我接过你送的星核时，就注定要成为闭环的祭品！”
鼎眼突然炸裂，就像一颗炸弹被引爆，西周快递网的数据流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涌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林夜在这破碎的时空中不停地坠落，感觉自己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恍惚间，他瞥见二十岁的母亲正在青铜鼎前分娩，痛苦地呻吟着，而接生的巫祝竟是老年姜璃，她眼神慈爱又复杂，双手熟练地忙碌着。
新生儿的啼哭与焚化炉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将闭环撕裂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色豁口。
王建国的脊椎突然像活过来了一样，那些机械触手“嗖”地一下缠住林夜的脚踝，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崽种！现在插进...”话还没说完，姜璃的量子态己化作一只玄鸟火凤，周身燃烧着熊熊火焰，叼着脊椎扎入鼎眼深处。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颤抖。
焚化炉的轰鸣戛然而止，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突然扼住了喉咙。
林夜跪在灰烬里，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火星爆裂声。他看着掌心的玉琮与奶嘴渐渐熔成一把青铜钥匙，散发着古朴又神秘的光泽。
鼎壁上所有快递员的工号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就像被一阵风吹散的沙粒，最后只剩“Χ-39”与姜璃的电子纹身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车鸣声从豁口外传来，悠长而又带着一丝希望。林夜缓缓抬起头，看见1999年的绿皮火车正在站台停靠，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穿的确良衬衫的自己抱着快递箱跳下车，箱角渗出的血在铁轨上缓缓流淌，渐渐绘出一幅星图，正是他与姜璃初遇那晚，在栖霞寺地宫见过的图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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