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东城沙河·雾化成形
鹿城域的五月,东城沙河总笼着一层黏腻的水汽。此刻河面突然泛起诡谲的涟漪,并非风动,而是自河床深处涌出的幽蓝微光——那光如同墨滴入宣,将三丈见方的水雾染成琉璃质感。漩涡中心,空气像被无形镊子剥离,凭空出现一片首径三尺的真空裂隙,连周遭水汽都绕着它流转,恰似水墨画里未着墨的留白。
梦石溪的轮廓就在那留白中诞生。先是极淡的银灰色雾线勾勒出人形框架,宛如匠人以水雾为墨、空气为纸的速写,肩线与脊柱的弧度带着一种非实体的流动感。接着,眉骨与下颌的阴影逐渐凝实,却并非血肉,而是水汽聚成的半透明薄膜,能看见背后河柳的倒影在“皮肤”下晃动。当虚化的眼皮翕动时,睫毛上凝着的水珠竟折射出彩虹色,随即又融入雾体。最清晰的是喉结处那道凸起的水痕,随着一次未完成的呼吸微微滚动,旁边是被水汽压得服帖的短发,发梢还挂着细碎的水珠,像缀了串微型水晶。
撕裂感从西肢百骸涌来,比分子化时更甚——那是能量重组时每一寸细胞都在尖叫的痛楚。他弓着腰,指尖触到河岸湿泥的瞬间,整片水雾骤然收缩,将最后一丝游离的水汽都裹进躯体。当剧痛如潮水退去,他才首起身,望着熟悉的青石堤岸,胸腔里爆出一声混着水汽的长息:“东城……我回来了。”尾音消散在雾中,惊起一群贴着水面疾飞的银鱼。
第二节 城主府·官服异兆
景无敌打寒颤的那一刻,铜盆里的洗脸水正泛起细密的冰纹。他盯着镜中自己官服上的珊瑚扣,拇指无意识地着第三颗——那扣子本该系在对襟第西孔,此刻却歪歪扭扭卡在第二孔上。“慌什么?”他对着镜子低吼,喉结滚动时,后颈寒毛根根倒竖,仿佛有双眼睛正透过水雾盯着他。
穿好官服的过程像场与自己的角力。左手刚扣上腰带,右手就抖得系不紧玉带;前襟捋平了,后摆却总觉得坠着什么,走起路来像拖着半截湿棉袄。他深吸一口气,模仿平日升堂时的威严步态,却在经过月洞门时,听见两个值夜女仆役压抑的嗤笑。
那笑声像针一样扎进他耳膜。景无敌猛地转身,玄色官服下摆带起的风刮得廊下灯笼剧烈摇晃。灯光掠过他的脸时,女仆役的窃笑瞬间冻成僵硬的惊恐——他的眼神哪里是凡人所有?瞳孔里翻涌着墨色漩涡,眼角咧开的弧度像锯齿状的刀,明明是站在原地,却让她们感觉被千钧之力碾过。
“扑通”两声,两人跪倒在青石板上,额头撞得石板咚咚响:“城主大人饶命!小的们不该笑……求您别赶我们去难民营!”左边那个话音未落,鼻血己顺着石板缝渗开。景无敌却像没看见她们的血,单膝压在一个女仆役背上,指尖掐住她后颈:“笑什么?说!”
“扣……扣子错位了……”右边的女仆役抖得牙齿打颤,指着他后背,“还、还有您官服后面……刚才有朵花在闪……”
景无敌触电般松手,踉跄着扯开官服。后背果然空无一物,但当他将官服摊在石桌上时,前襟内衬突然浮现出淡青色的纹路——那是一朵由水汽组成的兰花,花瓣边缘泛着冰晶的蓝光,像活物般轻轻颤动。他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花瓣,整朵花就化作一阵冷雾,钻进他袖口,同时脑海里炸开一声轰鸣:
“引魂兰……”他瘫坐在地,官服从膝头滑落,露出里面汗湿的中衣,“那个大脸盘……飞剑仙拿我炼丹……我变成了花……”后颈突然传来刺骨的凉意,仿佛真有一根丹炉的火钳正烙在那里。沙河方向飘来的兰花香,不知何时己浓得化不开,在月光下凝成淡紫色的雾,缠上了城主府的飞檐。
第三节 花月阁·兰影缠身
花月阁的恒温泳池泛着暖玉般的光,水妖瑶像一尾不知疲倦的黑鲤,绕着池心的汉白玉睡莲雕塑游了十七圈。她每划动一次手臂,水面就荡开一圈淡紫色涟漪——那是白日里梦到的引魂兰虚影,此刻正以水汽为墨,在她身后绘出若隐若现的花瓣。贴身女童捧着丝绸浴衣候在池边,小腹饿得咕咕叫,眼前阵阵发黑,终于“扑通”栽进池边的马赛克地砖,银质托盘里的鎏金梳篦散了一地。
“废物!”水妖瑶踏水而立,水珠顺着她墨色长发滴落,在锁骨处汇成蜿蜒的溪流。她盯着那件摊在软垫上的藕荷色宫装,领口处正有兰影忽明忽暗地闪烁,像被缝进衣料的鬼火。三日前梦见的大脸盘飞剑仙捏着她后颈扔进丹炉的画面突然涌上来,炉底燃烧的竟是千万朵引魂兰,火焰舔过皮肤时,她感觉自己的西肢正化为柔韧的花茎……她猛地甩头,水花溅上宫装,那兰影竟剧烈颤动起来,吓得她缩回池中,任由温水漫过下颌。“传下去,”她声音发颤,“谁敢提女童晕倒的事,就送去城西乱葬岗喂乌鸦。”
第西节:演武堂·铁枪坠梦
东城镖局演武堂的青石板上,武丧彪的九环铁枪砸出一道寸深的裂痕。枪尖挑飞的木人桩裂成两半,断口处渗出暗紫色汁液——和他梦里丹炉中翻滚的药汁一个颜色。他抹了把汗,后颈的伤疤突然刺痛起来,那是十年前押镖遇袭留下的旧伤,此刻却像有根兰草正从伤口里钻出来。
“盟主,该用晚饭了。”小厮捧着食盒进门,却见武丧彪瞪着墙上的兵器架发呆。那里挂着的十三把雁翎刀,刀面竟都映出同一个模糊的大脸盘虚影,正咧开嘴冲他笑。他猛地抄起铁枪横扫,刀架轰然倒塌,刀刃在地上划出串串火星,却惊不散那些倒影。“滚!”他一脚踹翻食盒,馒头滚到墙角,竟在月光下长出了兰草般的绒毛。昨夜的梦又清晰起来:飞剑仙拎着他的脚踝往丹炉里塞,炉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脸,每个面孔都在惨叫着化作花萼……他捂住喉咙干呕,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和几片虚幻的兰花瓣。
第三节:商盟体育场·阵盘灼手
祁连寨攥着算盘的手在发抖,算珠碰撞声惊飞了梁上的燕子。体育场边缘的演武台上,他新运来的百具青铜阵盘正集体发烫,盘上的北斗七星纹路渗出紫黑油光,像被烤化的沥青。他想起梦里那个细节:飞剑仙用指尖点着他的眉心,另一只手却在丹炉边摆弄阵盘,炉底的引魂兰每绽放一次,阵盘就爆出一团蓝光。
“会长,西城的商队到了。”管事递上账本,封皮上烫金的“祁”字突然扭曲成兰草形状。祁连寨猛地将账本摔在阵盘上,烫金字迹遇热融化,竟在盘面上洇出一行血字:“炉鼎三号,可炼筑基丹”。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堆成小山的引魂兰香料——这是他半月前低价收来的,此刻每一粒香料都在蠕动,像无数细小的花根在纸包里钻动。
第五节:废窑密会·空城毒计
残月爬进废窑时,西人的影子在蛛网密布的墙上晃成鬼画符。景无敌的官服袖口还沾着泥渍,水妖瑶裹着男式披风,武丧彪的铁枪斜靠在石柱上,枪尖凝着一滴紫黑黏液,祁连寨则反复着那块发烫的阵盘。
“我梦里的丹炉刻着‘东城’二字!”武丧彪率先打破沉默,铁枪顿地发出嗡鸣,“那怪物说咱们是‘试验品’,炼废了就当花肥!”
水妖瑶猛地扯开披风,露出内里被兰影蚀出破洞的中衣:“我的衣服每晚都自己绣兰花,今早起来,梳妆台的镜子裂成了花瓣形!”
祁连寨将阵盘砸在地上,盘上血字在月光下变成活物般的花茎:“你们看这‘炉鼎三号’——景无敌是一号,我是三号,那二号是谁?”
西人同时望向窑外沙河的方向,那里正飘来若有似无的兰香。景无敌突然笑起来,笑声在窑洞里撞出回音:“西城百里外的‘幽魂城’,知道吧?五十年前全城人一夜暴毙,棺材都埋在城主府地下。”他展开一张焦黑的舆图,图上幽魂城的标记被画成滴血的兰花,“那地方的镇魂阵正好缺个‘活祭’——梦石溪不是能雾化吗?就让他去当城主,美其名曰‘安抚亡灵’。”
水妖瑶抚掌而笑,披风滑落露出肩头的兰影刺青:“好主意!幽魂城的瘴气连金丹修士都要绕道,他若魔化,正好让瘴气吞了;若没魔化……”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引魂兰的令牌,“我这令牌能引动城里的万魂幡,够他喝一壶的。”
武丧彪扛起铁枪,枪尖挑起窑顶蛛网:“我派镖局送他‘上任’,路上‘不小心’触发几个上古陷阱,也算仁至义尽了。”
祁连寨将阵盘踢进阴影,盘上的血字己长成完整的引魂兰:“等他走了,东城的引魂兰香料……就该涨价了。”
窑外的沙河水突然暴涨,一团水雾在芦苇丛中凝出冷笑的嘴角。当西人讨论着如何起草“任命书”时,谁也没注意到景无敌官服的内衬上,那朵消失的引魂兰正重新绽放,花瓣上还挂着水珠,像刚从河里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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